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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44:19 作者: 花日緋
「我……」
步幽晴無話可說,不是不願與他爭辯,而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平白無故的,對眼前這個身份神秘的少年竟然生出了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還有,你自己的身子也不知道愛惜,身邊又沒有人伺候,要是又像剛才那樣,睡著睡著暈死過去怎麼辦?」江暮雲目露凶光,無比鄭重的對步幽晴發起牢騷來。
除了無語還是無語。
步幽晴瞪著雙眼,默默承受著他的質問,無力爭辯的她不著痕跡的向後躲了躲,誰知這一躲,卻牽動了她的肺腑,咳嗽起來。
江暮雲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聒噪,趕忙迎上去輕拍步幽晴的後背,無比擔憂的說:「怎麼了?哪裡難受?」
「……」步幽晴吃力的咳了幾聲後,才漸漸順過氣息,看著那張義憤填膺的臉上瞬間流露出的擔憂之色,心中莫名一悸,立刻垂下眼瞼,收斂心神,隨口問了句:「酒呢?」既然來找她喝酒,怎麼沒有看見酒壺?
江暮雲沒有料到她緩過氣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酒,一怔後答道:「扔了。」
步幽晴淡漠一笑,怎麼就給扔了呢?腦中回憶起昨日他帶來酒的滋味,心中倍感可惜。反倒是江暮雲卻顯得理所應當,只聽他說道:「今後再也不喝了,那酒真是害人之物。」
再也不喝了?步幽晴清楚的感覺到此時心中略生的貪戀,口中卻平常道:
「那不喝酒的話,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交集?」步幽晴恢復了平日的冷然,驀地對江暮雲似笑非笑的說道:「江公子可以回去了吧。」
「……」
江暮雲被她一句話堵死在喉頭,不明白她怎麼一下子就變了心情,可回頭再一想,她說的也沒錯,他和她之間本就沒有交集,是因為酒才稍稍說了些話,既然今後都不打算,也不能喝酒的話,那他們之間的溝通橋樑就此中斷了,他確實沒有任何理由再留在這裡了。
儘管心裡這麼通情達理的想著,但江暮雲還是忍不住回敬了步幽晴一個受傷的眼神,然後才緩緩起身,默不作聲的自窗戶掠了出去。
步幽晴盯著江暮雲離去的窗口呆了一會兒……
她的人生已經充滿了無數個驚悚的變數,生命也已經被這些變數吹鼓膨脹到了極點。江暮雲身份成迷,不知是敵是友,這種未知的變數才是最可怕的,哪怕只是再增加一個,都會令她完全爆炸,到時候血肉橫飛,殘渣遍地,又有誰會可憐同情她呢?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更新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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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命(三) …
步幽晴原本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了,可是,第二天一早,青蓮剛把幾碟醬菜擺放結束,粥還未盛,便見房檐之上躍下一人,高挺英俊,就是不修邊幅,髮髻散亂,衣衫不整,卻還一臉明快的堂而皇之走入房內。
青蓮擱下碗,龍虎擒拿手便招呼上去,哪知卻被他輕快躲過,一溜煙的,江暮雲便在步幽晴的身旁穩穩坐下。
還未開口,便對步幽晴送上了一個慡朗的笑容,皓齒潔白,看得人有些晃眼,但伸手不打笑臉人,步幽晴就是有心罵他,也只得暫緩。
「我想過了,我們之間除了酒之外,還是有很多交集的。」江暮雲恬著臉,自懷裡摸出了一個小包裹,殷勤的打開,送到步幽晴面前,獻寶的說:「看,荷軒齋的八寶芙蓉糕,剛出籠,我就八百里加急跑過來,半刻都沒有耽擱。」
步幽晴看著那就快湊到自己臉上的香氣撲鼻的糕團,心中鬱悶自己昨天的話是白說了,又抬眼看了看那笑眯了眼的江暮雲,突然生出一種很無力的感覺,她撐住頭,虛弱的說:「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產生過這種打在棉花上的挫敗感了,步幽晴只得直接開口問了。
「我?」江暮雲無辜的指了指鼻頭,說道:「我不想幹什麼呀。只是想為我們製造一點交集的機會嘛。哇,這粥看著就不錯,我也想喝……」
「……」步幽晴再次無語。
青蓮雖然氣惱,但接收到小姐傳來『隨他』的訊息也不敢怠慢,只得拿來另外一副碗筷,安排妥當後,才照例退下。
江暮雲迫不及待的端起碗,連筷子都不用,直接喝了幾口,還未咽下,便對步幽晴豎了豎拇指,以示讚嘆。
「這粥熬的真好,我都好多年沒有喝過這麼稠的白粥了。」江暮雲邊說邊拿起筷子,隨便夾了點醬菜,西里呼嚕,一碗熱騰騰的白粥便喝下了肚。
步幽晴一早起來沒什麼胃口,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就更加沒了胃口,乾脆放下筷子,看著他吃。
江暮雲反應過來的時候,步幽晴正睜著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這時,他才想起:「啊,對了,我光顧著自己吃了,芙蓉糕要趁熱吃才好呢。」
說著,便拿起一塊芙蓉糕送到步幽晴手上,步幽晴早就被他一陣莫名其妙的攻勢給弄得稀里糊塗,盛情難卻之下,便小小咬了一口,甜膩的味道自唇間擴散開來,齒頰留香。
「怎麼樣怎麼樣?」江暮雲屏住呼吸,等待著步幽晴的終極評價。
步幽晴沒有回答,只是淡下眸光,掃向一臉期待的江暮雲,覺得有些話勢必要敞開來說清楚才行,說道:
「江公子,你我本就是陌路之人,男女有別,你三番兩次闖入我的房間已是有為常理,同桌吃飯更是不合規矩,你若有什麼需要,不妨直接和我說,也省得每回翻牆越廊了。」
這番話,步幽晴說得不輕不重,不明不暗,且句句在理,她相信,眼前這人能夠聽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只見江暮雲因為她的這番話,坐直了身體,無辜又鄭重的看著她,問道:
「男女之間除了你情我願,兩情相悅,銀貨兩訖,還有什麼常理和規矩啊?我喜歡你,所以過來找你,正巧你在房間裡,所以我便到房間找你,而我到你房間找你的時候,你又正巧在吃飯,我一早起來就跑去買糕點,買完便送了過來,一路跑下來,肚子餓了,自然也想要吃飯,這裡面,有哪一條有違常理,哪一條不合規矩啊?」
「……」
步幽晴被他看似條理分明,實則無理取鬧的長篇大論徹底擊潰……
接下來的幾日,步幽晴過的簡直可以用『東躲西藏』來形容的日子,可是,無論她躲在什麼地方,躲在哪個角落,江暮雲總是能夠找到她,然後,便是一股腦兒的往她懷裡塞東西。
有點心、陀螺、皮影、糕糖、手工物件……只要是長安街上能夠買到的稀罕玩意兒,他幾乎都送到了。
步幽晴被他一波接著一波的攻勢攪得一頭霧水,到最後,連帶平日的淡漠都擺不上臉面了,每當江暮雲口若懸河,熱情洋溢大講特講的時候,她總是告誡自己休要理會,但那人卻每次都能抓準時機,說上一兩句惹人發笑的話,或者乾脆身體力行,把說書的段子很滑稽的表演出來,使人不得不注意,步幽晴雖然無奈,但對這個人,不服不行。
儘管心裡不願承認,但有江暮雲在身旁陪伴的日子確實很熱鬧,也很容易忘卻一些事。
就像此時,天色將晚,江暮雲已經離開。
桌上散放著一些他今日帶過來的『交集』,裹著糖漿的糖葫蘆,成套的坊間小說話本和一隻五彩風車。
步幽晴直到這時才肯放下手中的淪為擺設的書,自躺椅上立起,來到亭子中的小石桌旁,拿起那隻五彩風車,蒼白的手指輕輕撫上顏色脆亮的油紙,湖上吹來一陣微風,風車借著風力旋轉起來,一時間,只覺得眼前閃亮一片,五彩繽紛。
她記得小時候,父親也曾給她買過風車,就是沒有風,她自己也能把風車吹轉,樂此不疲的吹……
「小姐。」青蓮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入亭子,垂首恭敬的說:「福爺那裡有事稟告。」說完將手中一封封蠟書信遞至步幽晴手中。
「……」
步幽晴貪戀的深深剜了幾眼五彩風車,心緒稍整後,將風車放在小石桌上,修長手指拆開信件,從頭至尾糙糙過目一遍後,手指略微顫抖,仿佛那薄薄的一張信紙重過千金般,清冷的目光中陰沉畢現。
「知道了。」
通常當小姐說『知道了』三個字以後,青蓮都會立刻退下,但今日她卻沒有,只見她抬頭看著步幽晴單薄的背影,溫和說道:
「小姐這幾日沒有去雪域軒。」
青蓮話中的含義,步幽晴聽懂了,但她卻選擇沉默以對,良久後,才又低頭掃了一眼小石桌上的東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