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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23:46 作者: 顧秧
    「雀兒,雀兒回去,風大,仔細染了風寒。」

    晏雪鸞嗚嗚直哭,搖著頭哽咽,「要爹爹……」

    裴嬰心想這寶貝妞妞怎麼這麼愛哭,真叫人疼得不知要如何是好。這時晏雲霆從馬車中探出頭來,把裹得滾圓的女兒一把抱進車裡,他幾乎將整個身體都探出車外,捧著裴嬰的臉低頭親了親。

    他親吻裴嬰凍得微紅的鼻尖,「我看著她,你身子不好,快回去,她哭上一會兒就好了,別擔心。我們這就走了,照顧好自己,下次我帶鯉兒過來看你。」

    裴嬰不顧周圍人探尋的目光,忽然踮起腳用力吻上晏雲霆的唇,他站在雪地里,藏在棉靴里的腳凍得冰涼,心卻是火熱的。裴嬰抬頭對著他笑,一如少年時那般好看奪目。

    「我從不後悔當年前去陳國,也不悔在那株桃樹下遇見你,晏雲霆,我是真的愛你。」

    晏雲霆眼眶迅速紅了起來,他定定瞧著裴嬰,忽地哽咽著笑出聲來,「你別再說了,你若再多說兩句,我就從這馬車上跳下來,不走了。」

    「那可不成。」

    裴嬰退後兩步,抖落下大氅上落的雪花,對晏雲霆笑得像只小狐狸,「小爺我這兒不養閒人,快走快走,省得雀兒再哭。」

    晏雲霆還未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就看裴嬰已經招呼著車夫讓他啟程,他站在一株梅樹下對自己搖搖招手,一片落梅叫寒風吹落,正好落於他烏黑的發間。

    晏雲霆只覺得喉嚨讓千言萬語堵得嚴嚴實實,讓他說不出口卻也咽不回去,直到裴嬰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視線里,他才悵然若失一般坐回車廂之中。

    已經哭累了的晏妞妞抽泣著重複,「爹爹、要爹爹……」

    晏雲霆抱起圓滾滾的女兒,才終於讓自己分離時忍住沒掉的眼淚落下來,「我也很想他。」

    兩人又過上了兩地分離的日子,不過晏雲霆心裡惦記著他,時不時就要尋個藉口出宮一趟,次數多了,晏雪聲就生出不滿。竟有一次背地裡瞞著他,自己逃出宮去投奔了裴嬰,晏雲霆得到消息的時候,那小子已經騎著馬出了京郊了。

    這樣來回奔波的時光截止於明熙十一年,天子重病不治,在永和殿溘然長逝,將皇位傳給了當時年僅十七歲的太子晏雪聲,太子即位,改年號為承寧。

    自此,大陳的歷史新篇又翻過嶄新的一頁。

    *

    「所以,你就這樣詐死,把那爛攤子又丟給鯉兒了?」

    裴嬰叼著空了的酒盞,醉醺醺地從亭子裡探出身去,作勢要去撈池裡的錦鯉。

    已經崩逝的天子——晏雲霆,生怕這人一頭翻進池子裡,忙攬著他的腰把人摟進懷裡,有些心虛地避開了裴嬰的目光,「鯉兒已經能獨當一面,是時候放手了,我來陪你不好嗎?」

    裴嬰嗤笑一聲,「慣會欺負孩子,這算什麼本事!」

    晏雲霆奪下他手裡的酒盞,「原先虧欠你太多,如今給你補上。孩子們大了,咱們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是時候該享享福了。」

    裴嬰白他一眼,「誰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你自己四五十的糟老頭子,可別帶上我!」

    他作勢起身要走,「哎,昨兒個聽說小秦樓里又來了個模樣美聲音甜的姑娘,是該過去看看了。」

    晏雲霆哭笑不得,「裴晚竹,給我回來!」

    *

    全文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葉寒棲

    那個孩子在葉寒棲腹中長得很快,似乎才到北疆沒多久,他再穿鐵甲之時,腰腹已經覺得有些緊繃了。

    他是上陣殺敵的將軍,若是有孕一事傳了出去,只會在大戰來臨之前擾亂軍心。葉寒棲低頭看著尚不明顯的小腹,咬牙用白綢將那裡層層纏緊,待到最後打上了結,他才白著臉靠在牆上微喘。

    下腹酸脹,他連摸一下都不敢,葉寒棲不懂坤澤生產一事,更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要帶著這麼一個小東西上戰場,他誰都不敢說,只盼著能和孩子平安凱旋,再去游落歸那裡主動認錯。

    葉寒棲憑藉前幾年的戰事在北疆頗有威名,他到後不久,之前還蠢蠢欲動的柔然各部落老實許多,營中都鬆了一口氣,誰也不願上陣打仗,如若能將一場戰事化小自然是好。

    可只平靜了短短几日,郁久閭律賀真卻忽然發難,在一深夜突襲北疆源賀郡。葉寒棲在號角聲中猛然睜開雙眼,眼神倏然冷冽,掀開被子披上戰甲便衝出營帳。

    這次不過是柔然一次小小的試探,待到天際微明,夜晚的喧囂才漸漸沉寂下去。葉寒棲騎在馬上,手中長刀掛血,淅淅瀝瀝落了一身。他臉上讓血污了眉眼,只能透過那層腥臭的血霧,瞧見底下陰沉凌厲的眸光。

    律賀真在距離他不遠處的一棵胡楊樹下,幾年不見,他似乎比當年更難以捉摸了。律賀真抬手摸上自己臉上那道猙獰刀疤,那是先前和晏雲霆一戰時所留下的,晏雲霆毀了他的容貌,而葉寒棲……

    奪了他的眼。

    律賀真的馬踏碎了腳下那人的頭顱,灰白色的腦漿混合著血液迸濺出來,葉寒棲抿緊了毫無血色的唇,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你是我柔然族人,為何要幫著晏雲霆?」

    葉寒棲伸手抹去唇邊一抹血跡,勾唇冷冷一笑,反手將長刀血水抖落,插、入刀鞘,「少特麼廢話!再敢來搗亂老子廢了你另一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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