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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23:46 作者: 顧秧
    他看著晏雲霆,「燕氏一族位居帝位已久,弊端甚多,父皇在位之時便初見端倪。我無心皇位,只是不忍看見黎民百姓受苦,兄長是棟樑之材,又是從小在父皇膝下教養長大,我對兄長,倒是比我那些堂兄弟要放心的多。」

    晏雲霆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會與江山皇位有所牽連,不是所有人在面對這樣的誘惑時還能保持本心,他搖頭艱難道,「晏氏祖訓,保家衛國,以手中長劍換得家國河清海晏。我若登上帝位,待百年之後如何同先祖交待?」

    「可如今江山落入賊人之手,家國動盪,唯有舉兵返京,換下高坐龍椅之人,方能換回江山平穩。」

    「兄長。」

    燕昭拉住晏雲霆一截衣袖,言辭懇切道,「你原先也是征戰沙場的將軍,難道甘心這一生就此碌碌無為,隱姓埋名地過一輩子嗎?」

    鯉兒也適時地插了句嘴,「爹,我也想看你騎馬打仗!」

    晏雲霆苦笑,「你個小孩子懂什麼騎馬打仗,讓你寒棲哥哥抱著睡覺去!晚睡了仔細長不高。」

    抱走了礙事的晏雪聲,晏雲霆的神色才漸漸沉寂下來,他心中已有些許動搖,若是能以此彌補自己當時所犯下的錯事,舉兵返京似乎不失為一個好的決定。

    他嘆了口氣,「只是如今我淪落至此,手中無兵無權,重返京城又談何容易。」

    燕昭與葉寒棲對視一眼,暗道有戲。

    葉寒棲急忙接話,「晏家鎮守北疆多年,就憑晏老爺子留下的一支朔雲軍,也能......」

    晏雲霆打斷他,「朔雲軍不過三萬人,自祖父走後無人統領,就連我也不知當年那些舊部如今身在何方。」

    葉寒棲登時啞口無言,他跟在晏雲霆身邊也不過七八年,朔雲軍是晏雲霆的祖父,輔國大將軍晏季同所一手組建的,只不過隨著晏季同和晏叡的離世而逐漸沉寂於時光長河之中。

    他也只是聽軍中年齡稍長之人隨口提過幾句,真要找到晏家當年舊部,只怕是難了。

    這時,坐在一旁許久未出聲的燕昭忽然開口道,「兄長,昔日明威將軍張泰初,你可還記得?」

    晏雲霆皺著眉頭仔細回想,「似乎有些印象,不過他不是......」

    燕昭接過話頭,「張將軍當年因為不同意皇兄大肆整改軍隊,在朝堂之上公然頂撞,被皇兄褫奪了官位,打發回鄉了。」

    他看晏雲霆仍然面露迷茫,才嘆了口氣,「張泰初曾是晏叡將軍舊部,晏將軍走後,朔雲軍曾由他帶領過一段時日。你若有心舉兵,可以先從張將軍這裡開始。」

    晏雲霆怔怔看著燕昭,忽然問道,「昭兒,你是如何得知張泰初曾是我父親麾下一員?」

    這事......分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燕昭雙眼泛紅,半晌垂眸哽咽道,「太醫院院首,我的老師張恪,正是張將軍的父親。」

    此話一出,晏雲霆頓時便沉默了下去。

    燕昭是打會走路起便跟在張恪身邊的,幼時晏雲霆跟著燕晁燕旭從千字文學識字,而燕昭會背的第一本書卻是素問。張恪於他而言亦師亦父,師徒二人感情甚是深厚。

    張恪被裴嬰下令暗殺,卻無端背上毒害皇嗣的罪名,以至張府連喪儀都不敢大肆操辦,張恪妙手回春,救治將死之人不下百例,臨到告老還鄉之時卻又被誣陷至此,燕昭這個做學生的,如何不難過痛心?

    他乾涸已久的雙眼落下淚來,望著桌上那灼灼燃燒的蠟燭怔怔道,「老師並非我陳國中人,他祖籍南夏金陵。張將軍被罷官回鄉,若兄長要去找他,去金陵應是能尋到他的蹤跡。」

    葉寒棲聞言哀鳴一聲,「走了兩三個月才到了北疆,現下還未吃到沙子,竟又要南下金陵?!」

    晏雲霆不理他在那邊吱哇亂叫,只默默握緊了手中明心,若陳國禍端是由他一手促成,那便從他結束。

    於裴嬰,這麼多年的痴纏愛戀,全部抹去無異於往他心頭上剜肉,晏雲霆額角青筋乍現,若是在他鑄成大錯之前,自己重新殺回帝京,興許還能......

    念及此,晏雲霆不由得心中苦笑,那人只怕恨不得離得自己越遠越好,裴嬰已將那段陳年往事放下,如今看來,只有自己仍痴守著他能回頭。

    他嘆了口氣,起身為燕昭掖了掖被角,「你好好休息,待我考慮一晚,明早給你們答覆。」

    說罷,他拎著葉寒棲的領子,將人提溜了出去。

    第八十五章 南下

    夜深了,晏雲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葉寒棲在隔壁和燕昭一個房間,隔著一堵牆都能聽見那震天響的呼嚕聲。晏雲霆捂著耳朵翻了個身,心想這小葉子勉強也算得上是一個坤澤,怎麼就這麼糙呢。

    鯉兒乖巧地窩在他的懷裡,睡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晏雲霆為他蓋好了被子,指腹柔柔地擦拭掉他嘴角的一朵口水花。

    他動作一頓,垂下眼睫細細打量懷裡的這個小傢伙。

    鯉兒白嫩漂亮,雖然他說自己是燕旭之子,可他眉眼之間和那五大三粗的嶺南王竟沒有半分相像,反倒……

    晏雲霆眸色深沉,想起當年初見裴嬰時的那一幕,十五歲的少年纖細白潤,蠻橫驕矜得像只小貓崽,分明爪子都還是軟嫩的,可偏要向別人張牙舞爪地得瑟自己新長出來的指甲。

    他摸了摸鯉兒溫熱的耳垂,暗自嘆了口氣,這孩子的模樣......分明是和裴嬰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這讓他如何不懷疑這孩子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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