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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23:46 作者: 顧秧
    晏雲霆讓他這話一噎,「我當他爹?!」

    葉寒棲翻了個白眼,「你不當,難道要我一個未嫁的坤澤來當他爹嗎?」

    這廂晏雲霆還沒點頭,燕珛就生怕被拋下一樣,小手絞著他的袖口怯怯叫他,「爹。」

    晏雲霆讓他這聲「爹」叫得心口一暖,低頭一看孩子那怯生生的模樣,一時之間竟還有些手足無措,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會有個小東西管他叫爹。年少時也胡思亂想過,期待和那小竹子有個家,再生幾個孩子,一兒一女最好,可如今滄海桑田,世事變幻,他們兩個人,最終還是分道揚鑣了。

    晏雲霆欣喜又焦慮,粗糙的指腹反覆摩挲著孩子的臉,他看著燕珛眉間那粒小小的紅痣,喉嚨像是被一團棉花死死堵住。

    怎麼會......這麼像?

    他眼底滾燙酸澀,若是當年他能與裴嬰有一個孩子,他們二人又何嘗會走到今日這般田地。

    燕珛見他望著自己眼眶發紅,並不理會自己方才叫他的那聲「爹」,以為晏雲霆不想要自己,幼時被斥罵被踢打的回憶湧上心頭,孩童抽動著細細的眉尖,哽咽著落下淚來。

    「爹不喜歡鯉兒嗎?」

    晏雲霆一見這孩子的眼淚就慌了,連忙將他抱在懷裡又親又哄,「乖孩子,爹喜歡你,以後有爹疼著鯉兒,鯉兒再也不用吃苦了。乖孩子,再叫一聲爹,讓爹聽聽。」

    鯉兒環著他的脖子,在他肩頭擦乾淨了眼淚,抬頭對他綻放出一個含淚的笑,「爹!」

    晏雲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既叫了我一聲爹,那這名字也得改改。晏家到你這一輩從雪,『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從今往後,你便叫晏雪聲了,爹希望你不忘祖訓,將來與我晏氏先祖一樣,能征慣戰,征戰沙場。」

    葉寒棲在一旁「嘁」了一聲,小聲嘀咕道,「自己是個大老粗,還想著把孩子往歪路上帶。」

    第八十一章 救人

    因著帶了個孩子的緣故,他們這一路走走停停,出了帝京那會兒剛剛入了秋,等馬車滴滴答答來到雍州邊境的時候,秋日只剩了個小尾巴。

    他們已行走了大半的路程,接下來用不了一個月的時間,興許能趕在入冬前到了北疆。

    他們在驛館休整,葉寒棲帶著鯉兒買點心填肚子,晏雲霆則去將那輛馬車換成一匹好馬,他添了點碎銀,又給他的小鯉兒買了一件結識暖和的小披風。

    北疆的風太烈了,他家鯉兒的皮膚嫩著呢,經不起吹。

    他們已到了雍州西北部,不過兩日路程便能趕往涼州,踏入涼州境內,那他們就離北疆不遠了。

    他們二人都是行伍粗人,平日裡吃穿糙慣了,平時餓了就啃兩口乾麵餅果腹,可現在他們身邊帶了個稚嫩的小鯉兒,晏雲霆堅持苦啥不能苦孩子,倆大人勒緊褲腰帶也不能讓孩子餓著肚子。

    鯉兒也不是個嬌氣的孩子,北行的一路上風餐露宿,身邊倆大人又沒一個靠譜的,他也從來沒道一聲苦。

    他坐在葉寒棲身邊,乖乖啃著手裡的豆皮餡的包子,原本雪白軟嫩的一張小臉不知道在哪蹭了一塊灰。

    鯉兒聽見馬蹄聲抬起頭,正好看見晏雲霆牽著兩匹駿馬向他們走來,他眼睛一亮,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包子塞進嘴裡,兩邊腮幫子撐得鼓鼓囊囊。

    他跳下凳子朝晏雲霆跑過去,「爹!」

    晏雲霆一彎腰把他抱了起來,「乖兒子!」

    鯉兒在他懷裡伸著頭要去看那兩匹馬,把嘴裡沒來得及咽下去的包子餡噴了他爹一脖子,「爹,我也要騎馬!」

    晏雲霆低頭從脖子裡撥拉出包子餡,伸手擦乾淨便宜兒子嘴邊的碎屑,「你還小呢,不能騎馬。」

    葉寒棲坐在邊上就著清水吃干餅,噎得差點沒翻白眼,「我當年六歲就會騎馬了,就你兒子嬌氣。」

    晏雲霆捏起自己袖口,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擦乾淨鯉兒臉上的灰塵,看都不看他一眼,「誰家孩子誰心疼,鯉兒還小,誰像你皮糙肉厚。」

    三人在驛站休整一番,晏雲霆又掏出幾枚銅錢讓老闆灌滿了他的酒壺,葉寒棲前去牽馬,他站在後面,一手拿著行李,另一手抱著兒子,揉著鯉兒軟鼓鼓的小肚子問道,「兒子,吃飽了沒有?」

    鯉兒摟著他的脖子不搭理他,費力地在他臂彎里坐直,他指著前方官道上的一行人問道,「爹,他們是誰呀?」

    傍晚時分起了風,臨近北疆,風裡也帶了漠北的喧囂和刺骨,晏雪聲細軟的黑髮被吹得微微揚起,晏雲霆為孩子拉好了兜帽,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一行約莫十七八個人,四五個官兵,其餘的人像是流放漠北的囚犯,十幾個人由鐵鏈鎖住手腳,簇擁著跌跌撞撞地向前挪動。

    這種被流放的犯人,在路上就已經因疲勞傷痛,抑或是時疾鞭打死了不少了,這一路風餐露宿,他們不眠不休地走了將近一天,連口水都喝不上,身上又戴著這麼重的枷鎖,隔著老遠都能看見他們腳踝被鐵索磨出的森森白骨。

    鯉兒把小腦袋埋進晏雲霆肩頭,不敢再往那邊看,小聲地說了一句,「爹,我害怕。」

    晏雲霆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不怕,爹在這兒。」

    他移開了視線,從葉寒棲手中接過韁繩,他們如今行動隱秘,萬事皆以小心謹慎為上策,哪還有功夫去管別人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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