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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23:46 作者: 顧秧
    笑過了,裴嬰從窗外摘下一朵梔子,放在桌案上的一本合起來的書卷旁。天氣熱了,他身上也覺著不舒坦,前幾日燥熱難當,連喘氣都有幾分困難,今日下的這一場雨,倒是正是時候。

    他在窗邊坐了許久,久到窗外雨聲漸歇,天邊暮色蒼茫,裴嬰眼睫陡然一顫,將手緩緩覆在小腹,心底自嘲,許是自己又想多了罷。

    第五十一章 夜襲

    今年夏日要來得格外早些,裴嬰向來是受不住熱的,這幾日尤甚,晏雲霆不在京中,也沒人來給他送酒,他思來想去,自己自從他走後,便再也沒有碰過酒。

    他與燕昭並不相熟,更何況不久之前自己才為了他跟晏雲霆斗過一次嘴,裴嬰不願去找他討酒喝。他實在是沒有事情做,身上懶洋洋的總提不起力氣,左右閒來無事,他便整日整日地窩在永和殿裡睡覺。

    燕泓風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宮中漸有傳聞,說他近日怕是連床都下不去了,燕晁代父理政,也是忙得一連幾天都看不見人。

    陳國燕氏之事裴嬰不願費心留意,只盼著戰場上年輕的將軍早日回朝,能將他從這牢籠中解脫出去。

    這幾日天氣格外悶熱,宋安端了一盤湃過冰水的葡萄走進殿中,發現裴嬰擁著薄被還未曾醒來。暑日天熱,他僅穿了件雪白裡衣,烏黑長髮散落一床,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腹出來。

    宋安將床幔由絲帶系在床頭,俯身輕輕推了推裴嬰,「公子,該醒了。午後睡這麼久,夜裡您又要睡不著了。」

    裴嬰懶懶打了個哈欠,從床上坐起身來,含著一顆葡萄含混問他,「元徽走了多久了?」

    宋安跪在地上伺候他穿鞋襪,問言一頓,回道,「將近兩個月了。」

    「兩個月......」

    裴嬰唇邊笑意涼薄,「若是寄封書信,一個月怎麼著也該到了。只怕那位晏小將軍讓塞外的美人迷了眼,留在那兒甘願吃沙子呢吧。」

    「您這說的哪兒的話。」

    宋安抿唇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封由火漆封印的信,「將軍念著您吶。」

    驚喜來得太過突然,裴嬰竟是一時還未反應過來,直到看見信封上那四個大字「晚竹親啟」之時,才忍不住紅了眼圈。

    旁邊宋安站著看著,眼神有戲謔也有淡淡的苦意,裴嬰不願讓別人看見自己這副模樣,便掩了自己眼尾的淚意,佯裝要訓斥,「你當真膽大包天,等元徽回來,我讓他把你丟到北疆去!」

    宋安忙不迭垂首告罪,「哎喲,奴才知錯了,將軍這信也是中午才到,那會兒您睡得正香,奴才才沒那膽子驚了您的美夢。」

    「慣會胡說,我這宮裡只怕膽子最大的就是你了。」

    裴嬰佯怒,可臉上的笑意卻是怎樣也遮掩不住的,他揮手趕宋安出去,待沒了別人後,才仔細將信封拆開。

    「晚竹吾妻,見字展顏......」

    裴嬰一行行將那薄薄幾頁的書信看過去,看完竟還覺得簡短,於是從頭又看了一遍,他就這樣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窗外一聲驚雷將他喚醒。他茫然望向窗外,竟然又落雨了,晏雲霆寄來的信都帶著邊疆的風沙味,和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直到這時裴嬰才真正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想他。

    雨水驅逐了維持了整整一日的燥熱,微風夾雜著雨水吹進窗里,將攤在桌案上的信紙吹得四散飄零。裴嬰一驚,低頭就要去撿,卻在蹲下去時忽覺小腹絞痛,冷汗頃刻間便濕了後背。

    裴嬰臉上的血色一寸寸退了下去,扶著一旁的矮凳,他緩緩跪坐在地上,半天沒有緩過來。窗外雷聲轟隆,雨水嘩啦啦砸下來的時候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裴嬰獨自一人坐在冰涼的白玉石磚上,痛得起不了身。

    好在疼痛只持續了短短一瞬,一滴冷汗從他額頭滑落,淌過瑩潤的眼角,懸墜在白淨的下頜上,先是晃了一晃,繼而啪嗒掉了下來。

    他沒有出聲去叫宋安,自個兒咬著牙強撐著站起身來。等到他將晏雲霆寄來的書信梳理整齊,仔細壓在枕下時,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裴嬰坐在床頭輕揉自己仍然酸脹的小腹,心道燕昭那方子,是時候再去開幾劑了。

    永和殿多日無人拜訪,卻不料深夜暴雨如瀑,雷聲轟鳴,卻有一人在黑暗中立在裴嬰床頭。

    裴嬰在睡夢中被人一把掐住脖頸,窒息感和痛楚強硬地將他從夢境中脫離,喉骨發出不堪重負地「咔咔」聲,裴嬰掙扎著扣住那人手腕,圓潤的指甲都陷入皮肉中去。此時窗外一道明晃晃的驚雷落下,他看見了燕旭那張青白交加的臉。

    燕旭身上帶著濃郁的酒臭味,臉色猙獰地俯下身去,「你這賤、人到底有哪裡好,竟將燕晁迷成那副模樣?宰輔陳春瑞的嫡長女都看不上,非要將你一個俞國餘孽娶為太子妃,倒把那他不要的陳小姐丟給我。如今人人都對燕晁阿諛奉承,真當他那東宮太子之位坐得很穩當嗎?!」

    裴嬰呼吸艱難,在嘴裡嘗到濃郁的血腥氣息,燕旭喝多了酒,不知怎麼就跑到了他的殿裡發酒瘋。他掙扎著從發間抽出髮簪,抖著手狠狠朝燕旭手上扎去。

    雨夜之中,只聽見屋內響起一聲「撲哧」,那根白玉芍藥簪生生將燕旭手腕扎穿,迸濺出的血花濺了裴嬰一臉。燕旭吃痛,低低慘叫一聲鬆開了手,裴嬰頸間一條青黑掐痕分外明顯,他伏在床邊撕心裂肺地咳喘,將細密的血點咳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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