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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23:46 作者: 顧秧
燕旭二十歲時便率兵攻下俞國,回來被燕泓風大加褒賞,自那之後就動了儲位的心思,時常在朝堂上與燕晁爭鋒相對。
這兩兄弟鬧得不可開交,晏雲霆才不去摻和,如今宮中說得上話的除了燕昭便只有裴嬰,可裴嬰如今心思喜怒不定,他又不敢在這時候觸他霉頭。
晏雲霆站在樹下想了半晌,提著明心又奔去了練武場。
裴嬰將晏雲霆趕出去後又生了悔意,他惱晏雲霆對燕昭過於親厚,又怕晏雲霆嫌自己驕矜難伺候。
傍晚來臨,裴嬰站在窗邊看那太陽漸漸西沉,餘暉將半邊天色都浸染成橙粉霧紫的顏色,只是那蠢笨的木頭疙瘩,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殿門忽然被人敲響,裴嬰神色一緊卻又一松,半晌才啞著嗓子道,「進來吧。」
宋安提著食盒進來,見裴嬰一身單衣站在床前,不禁出聲勸慰,「雖說開了春,入了夜還是要冷的,您怎麼也不披件衣裳?再著了涼,趕明兒讓晏公子知道了,又得來找奴才的麻煩。」
裴嬰倚在窗邊,用金剪去剪那燃了一半的燭芯,燭火微晃,將他精巧側顏映在窗紙上。他回了神,唇邊笑意冷然,隨手就將剪子丟在桌上,「哪個用他關心?他若再尋由頭找你,我便不讓他踏進這永和殿的大門了。」
宋安看他一眼,搖搖頭低笑道,「晏公子摸准了您不讓他進門,這才將這罈子太禧白放在門口呢。」
裴嬰一愣,繼而轉頭去看,只見宋安從食盒中拿出手掌大的小酒罈,向自己展示了一下,「奴才進來前在地上撿的,滿宮裡除了那位晏公子,誰還這麼巴巴地給您送酒喝呀?」
「就給這麼一小壇?我看數他最小氣了。」
裴嬰坐在圓桌旁,話雖這樣說,卻口是心非地伸手要去倒酒。宋安拿著酒罈往邊上躲了躲,「先溫了酒再喝,仔細您又涼了腸胃,再鬧不痛快。」
三兩杯溫酒入腹,心口都熱烘烘地燒了起來,裴嬰歪倒在桌上,指尖還悠悠掛著一隻酒杯。他臉上被薰出紅暈,雙眼含著淚似的盈盈望著宋安,打了一個酒嗝後,他慢吞吞地將臉埋在臂彎中,啞聲說道,「他怎麼就不來了?是不是又往太醫院去了,他個混帳,燕昭才十五歲,就敢動了這樣的心思......」
宋安立在旁邊,牢牢地把酒罈抱在懷裡不敢給他,聞言不禁好笑,「瞧您這醋的,您忘了,晏公子和您表明心意那年,您也剛十五。」
「這能一樣嗎?」
裴嬰忽然握拳在桌上狠砸了一下,半晌又慢悠悠趴了回去,轉動著手裡的酒杯,他重複道,「這不一樣的、不一樣的。」
宋安嘆了口氣,「您若覺得難過,便同晏公子講清楚,他也說過多次,待羽翼豐滿那日,定要迎您進門。」
裴嬰好酒,偏又酒量淺,他撐腮幽幽望向窗外,一輪明月在淺霧後頭若隱若現,春風溫柔,將桃香帶入屋裡。裴嬰眼睫濕潤,眼中被酒氣蒸出一層水光,他手上不穩,酒杯便落在地上碎了個乾淨。
宋安弓腰去撿,他聽見裴嬰坐在桌邊喃喃,「我不信他。陳帝說助我父皇平叛,他食言了;父皇說要接我回家,他也食言了。那麼多人騙我,我誰也不信了。」
裴嬰伏在桌上睡意朦朧,酒杯傾灑,淡粉色的酒水濕了他的衣袖,他眯著眼看向窗外的明月,不知家鄉的月色,是不是一如他眼前看到的,也是這般好。
他醉得糊塗,也不知是誰將他從桌邊抱起,裴嬰依偎在那人臂彎,通紅的臉埋進他的懷裡,無力的指尖顫巍巍地擰緊他的袖口,他努力睜大眼想要看情眼前之人是誰,望去卻始終如霧裡看花一般模糊。
在被放上床時他終於聞到了來人衣袖間的一抹藥香,在那人抽手時,裴嬰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他雙頰滾燙,連帶著雙眼都浮上一層淚光,裴嬰摩挲著他的腕骨,哽聲問他,「你又去太醫院了是不是?都這麼晚了,你怎麼不睡在那裡,跑來找我做什麼?」
他察覺到自己鬢邊一縷亂發被他撫到耳後,接著聽見那人說道,「為何我要睡在太醫院中?我聽聞昭兒又釀出了好酒,這才前去找他討要了一壇,路過永和殿便想著來看看你。倒是你,無緣無故醉了酒,又朝我使什么小性子?」
裴嬰往裡側打了個滾,扯著他的袖子將人拉到床上,他陷在被子裡昏昏欲睡,卻死死拉著他的衣袖不鬆手。
「我不想你去找他,他們都說陳帝要將燕昭許給你,你答應我要迎我進門的,你、你豈能對我食言?」
「阿嬰,你當真是喝醉了,昭兒是我幼弟,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胡話。」
燕晁在床邊坐下,俯身望著裴嬰絕艷的醉顏,床上之人呼吸都帶著幽幽花香,他心口火熱,緩緩握緊了裴嬰搭在床沿上的一隻手。
「你放心,能站在我身邊之人,唯有你裴嬰一人。這萬里江山我邀你同看,你會是我唯一的妻。」
裴嬰恍若已然陷入睡夢之中,卻在朦朧間得到了一句承諾,緊擰的眉尖這才緩緩鬆開。
他醉得深了,痴痴地笑了一聲,「元徽,你待我真好。」
燕晁身形一僵,眼底的柔情如退潮的海水一般漸漸散去,他在床邊枯坐半晌,待裴嬰睡熟後,漠然將衣袖從他手中抽離。
第四十章 求情
裴嬰醒來時身旁已沒了別人,窗外天色微亮,卻還沒到平日裡要洗漱的時候,他慢吞吞從床上坐了起來,卻發現手中似乎攥著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