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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23:46 作者: 顧秧
他盤腿了下來,從瓷瓶中倒出片海棠細細咀嚼,眉眼間有幾分愁苦,「不知我又哪裡惹了他不痛快,今日連房門都不讓我入了。」
燕昭從他手中奪過瓷瓶,「這是要留著入秋時釀酒的,若是讓你現在喝完了,到時候我看你拿什麼去敲裴公子的門。」
晏雲霆面上一片愁雲慘澹,撇了根樹枝在地上亂寫,仔細一看寫的全是裴嬰的名。
燕昭見他如此失意,也不好意思再潑冷水,他垂眼將藥材收攏好,撐腮和他閒聊,「左右那殿門又關不住你,往日可不見你這麼守規矩。裴公子既不讓你從正門進,那你翻窗不就好了?」
春色正好,永和殿中幾扇小窗都被撐開一角,春風夾雜著桃花飛入屋中,晏雲霆也隨著那幾片花瓣鑽了進來。
他在房中站定,左右打量幾眼,卻並未看到裴嬰身影,如今永和殿上上下下,一共也就只有宋安一人在伺候。好在裴嬰也熟悉了這樣的日子,性情也比之兩年前沉穩了不少。
晏雲霆繞過屏風,看見裴嬰臨窗而立,看不見正在幹些什麼。他猶豫了一瞬,自背後將他擁入懷中。
裴嬰手中毛筆晃了一晃,一滴墨滴了下來,污了紙上的字。
晏雲霆環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頸窩中,悶聲低笑道,「不是說身子不舒服不願見我?怎麼又起來寫起字來了?」
裴嬰兀自鬧著彆扭也不去理他,只是低頭越看這副被那滴墨毀了的字就越生氣,更何況身後那人衣襟帶香,分明是太醫院才有的味道。
燕泓風膝下三子都是和晏雲霆一同長大,燕晁為一國太子,只是將晏雲霆當作身邊侍衛看待,燕旭更甚。唯有幼子燕昭,性情和順,自小便艷羨晏雲霆那一手使得出神入化的劍法,他才是燕氏兄弟中真將晏雲霆視作兄長的人。
裴嬰剛來陳國時,燕昭還不過是一團奶氣的孩子,跟在晏雲霆身後,晏大哥長晏大哥短,那時裴嬰還覺得有趣,時常笑話晏雲庭活像個帶孩子的乳母。
可時光流逝飛快,那時半大的奶糰子都長成了潤秀的少年,燕昭其母陳貴妃也是不可多見的美人,他將母親的模樣隨了個七八成。
只是燕昭如今已滿了十五,卻仍未探明真身,看身形似乎與乾元無緣,但京城中別家的坤澤都是十二三便身帶信香,哪有拖到十五歲還不明身份的?
宮中流言紛紛,都說這三皇子好生可憐,竟生了個中庸的身子出來,既不比乾元健壯威武,也不像坤澤靈秀溫順。更有傳言道,說是陳帝擔憂幼子婚事,於是看中了自小便養在膝下的晏雲霆,想著十幾年的竹馬情誼,哪怕燕昭真是個中庸之身,也必不會慢待了他。
只是不知這小道消息怎麼就傳到了裴嬰耳朵里,他這幾年性情大變,再不像前幾年那般自負飛揚,背後沒了母國父兄撐腰,人也收斂了不少。他不樂意搭理晏雲霆,偏生這人還不知好歹,染了一身藥香不說,還敢頂著這味道過來找他。
裴嬰不理他,只兀自將那毀了大半的宣紙扯了起來,揉作一團丟出窗去。
晏雲霆從他衣襟里捻出一枚竹葉,用下頜蹭蹭他的耳廓,「不願意見我,倒是跑到竹林里貪涼了?」
裴嬰用胳膊肘在他胸腹搗了一記,轉身推開他,沒好氣道,「不去太醫院陪著你那好弟弟,過來找我作甚?」
晏雲霆不明所以,更不知道裴嬰生氣又是為何。
「昭兒哪裡用得上我?還不夠嫌我笨手笨腳弄亂他的藥材,我才不去那裡找不痛快。」
他一個大步踏上前,攬著裴嬰一截窄腰將人壓在床上,裴嬰作勢要掙扎,只是卻被晏雲霆搶先一步看破心思,雙腕被他鉗制在頭頂,竟是動也動不得分毫。
裴嬰呼吸一亂,急喘著扭過臉去,許是天氣真的熱了,雙頰都透出一層淡淡的紅粉。他睨了晏雲霆一眼,臉上覆了一層冰霜,「下去!」
晏雲霆豈能乖乖聽話?他極慢極慢地俯下身去,抵住裴嬰額頭,順勢在他鼻尖上落下一吻。
「並不燒啊,你說你身子不舒服,原是騙我。」
晏雲霆鬆開了手,雙臂撐在他身體兩側,指腹輕柔摩挲裴嬰下頜,輕聲問他,「晚竹,我哪裡惹了你?」
裴嬰朝右側偏了下頭,身上衣衫有些許凌亂,一截雪白的頸從領口露了出來,他似笑非笑地攀住晏雲霆的小臂,接著一掌襲向他的胸口將人推開。
「你既是我的人,我便不許你再去招惹旁人。」
晏雲霆登時便心領神會,他揉著胸口失笑出聲,「你竟是吃了醋?昭兒才多大,又是同我一起長大,要叫我一聲兄長的,我怎會對他......」
裴嬰抄起床上一隻軟枕便向他砸過去,「那你便用這番說辭去堵住宮中所有人的嘴!」
第三十九章 醉酒
晏雲霆又被裴嬰趕了出來。
他站在永和殿門前,任那桃花落了自己一頭一身,也不知道這株小竹子到底吃的哪門子的醋。
從半年前開始,燕泓風的身體每日逾下,打了春天氣回暖竟也沒見好,宣太醫來也查不出什麼問題,只說他前半生殺伐太重,身上沾染太多因果。其中深意已是不必言喻。
燕晁是他欽定的太子,入主東宮已有二十餘載,這本是鐵板釘釘的儲君,卻不想下頭還有一個不安分的胞弟。燕晁出生時身子便帶了些毛病,不比燕旭健壯,更不比晏雲霆這個練武奇才,只能每日在書房中看書習字,這種上馬打仗的擔子也是萬萬落不到他的身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