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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23:46 作者: 顧秧
    「我從未離家這麼久,母后連一封書信也不曾寄給我,難不成前方戰事吃緊,父皇應付不來嗎?可即便如此,也合該寄封信給我,省得讓我整日掛念。」

    晏雲霆不知道如何安慰這個想家的小傢伙,只能上前幾步蹲在他身邊,將泓影遞交到他手中。

    「不必擔心,陛下撥了二十萬大軍前往俞國,定能扭轉局勢。」

    裴嬰坐在青石板上,單手撐腮望著溪水,仍是有些悶悶不樂,「車隊臨出發前父皇還向我保證,說不出一月就要將我迎回去。我走時還是大雪紛飛,現下已是酷暑難當,父皇忘了我,只怕我趕不回家中過今年除夕了。」

    晏雲霆抬手捻去了他肩上一枚竹葉,「那便留在這裡過年。我也不知俞國過年風俗,但兩地相距甚遠,想來也是不盡相同的。如若今年除夕你還在這兒,我便逃了宮宴,帶你出宮看燈,如何?」

    這時已是傍晚,已經不比下午那般炎熱,天色漸晚,只有些許星光透過竹葉傾灑在這竹林之中。

    裴嬰最愛熱鬧,一聽有燈看,轉眼就忘了那些思鄉愁緒,他拉住晏雲霆一隻衣袖晃了晃,「我來此已有兩月,卻從未出宮看過,你看今日天色還早,不如你帶我出宮轉轉吧?」

    「這......」

    晏雲霆有幾分猶豫,裴嬰以質子身份來到陳國,雖說人人見他還得喚一聲「殿下」,可到底不是皇宮裡頭的正經主子,自然不能同皇子一般隨意在宮中進出。

    見他踟躕,裴嬰又晃了晃他的衣袖,笑嘻嘻貼了上去,「元徽哥哥?」

    裴嬰剛出宮城門時還亦步亦趨跟在晏雲霆身後,生怕跟他走散了,待來到鬧市,就換成晏雲霆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看那小傢伙是不是還跟在自己身後,莫讓那些拍花子的給騙走了。

    他們出來得巧,今日正是乞巧節,街上燈影重重,風清月皎,處處可見手拿一枝妃色芍藥的未婚男女。

    陳國風俗,在乞巧之夜,尚未婚配的乾元、中庸與坤澤,可將手中芍藥贈予愛慕之人,若是對方回贈芍藥,便說明二人彼此愛慕。

    裴嬰換了身月白長衫,俏麗得像溪水中的一彎月影,他是初次在夜裡暢遊這陳國長街,只覺得看哪裡都覺得稀罕。

    晏雲霆真是後悔極了答應帶他出來,裴嬰就像是一株小竹子成了精,剛剛從泥土中抽出身條,見到稀奇的東西就撲上去。他恨不得把人纏在自己身上,省得一回頭這株小竹子叫人擄了去。

    「元徽,快來!」

    街上人影紛雜,不遠處還有個雜耍攤子表演舞獅,晏雲霆卻準確地捕捉到了裴嬰的呼喚,他扭頭一瞧,眼前卻出現了一個詭異的大花臉。

    晏雲霆一驚,下意識便要拔劍,這時卻聞到了恬淡的依蘭花香。那是一個做工粗鄙的面具,裴嬰盈盈雙眼透過面具朝他眨了眨,聲音都被悶在下面,他伸手去摸晏雲霆的袖袋,「我喜歡這個,你給我買。」

    「這麼丑的東西,你當真要買?」

    裴嬰摘下了面具,眼波一轉都是風情,他將那醜醜的面具抱在懷裡,拉著晏雲霆的衣襟,「你給是不給?」

    許是那面具丑得過於人神共憤,當裴嬰將臉從面具後頭露出時,晏雲霆竟覺得呼吸一窒。燈火流螢,映得面前這人雙眼是美的,襟口的細竹紋樣是美的,便連他眉間那一點紅痣,也是美的。

    晏雲霆為他買下了那一張面具,裴嬰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連走路時的步伐都輕快了不少。

    街邊攤販多,他喜歡這個也喜歡那個,一個個地看過去只覺得眼睛都要花了。裴嬰看燈、看人,也看花、看草,甚至連蒸籠里的小點心也要湊過去看一眼。

    而晏雲霆不同,他只看裴嬰。

    裴嬰模樣俏,看上什麼東西只知道對著晏雲霆笑,許是那笑蠱惑了人心,還沒走到第一個街口,裴嬰懷中就已經抱滿了芍藥。

    妃色銀紅的芍藥開得嬌艷,顏色自花蕊到花瓣層層遞減,到了最外圈時,已變成了最淺淡的一層茜色。

    裴嬰被那芍藥擁了滿懷,衣袖間都沾染了花香,他方才被人碰掉了發間的玉簪,青絲泄了一背,襯得那張臉愈發的小,也愈發的白。

    他歪著腦袋問晏雲霆,「元徽元徽,為何他們贈我芍藥?」

    晏雲霆見裴嬰指尖輕柔觸碰芍藥花瓣,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反倒讓他心中鬱結,臉色不由得又冷了下來,他扭過頭去,不冷不淡地回答道,「初次見你,禮貌而已。」

    這廂他話音未落,就見又來了一位年輕公子哥站在裴嬰面前,他臉頰通紅,卻是連看一眼裴嬰都不敢,手中芍藥的花葉都險些被他抖落下來。

    「天、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只有相思......」

    那人連詩都沒有念完,就將芍藥向裴嬰遞去,「公子,贈你。」

    裴嬰接過芍藥,又想起方才晏雲霆說過的話,他猶豫一瞬,從花叢中挑出一朵來,笑盈盈地遞給面前陌生人。

    「喏,多謝。」

    第三十二章 送你

    乞巧夜裡以芍藥相贈,若是對方回以芍藥,便是兩廂情定。

    裴嬰卻不知這其中深意,真當是如晏雲霆所說,那人贈他芍藥不過是出於禮貌。他特意從中挑選一隻同色芍藥,要遞給面前這人。

    那年輕公子看樣貌不過及冠,生得白淨文弱,像是成日悶在房中只知讀書的秀才。他本就是鼓足了勇氣才上前將芍藥遞給裴嬰,卻是從未想過裴嬰竟會將嬌客回贈,一時間欣喜若狂,身子都因為這巨大的驚喜而哆嗦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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