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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6:49 作者: 梨漾
    外頭有不少路過的百姓圍攏過來,對著帝王儀仗指指點點,一開始還沒什麼人說話,也不知誰喊了一句『求皇上主持公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舉著拳頭喊話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滿面怒容,群情激憤,圍在建明帝車前,不退也不讓。

    建明帝只好出來安撫民心。

    他站在轅坐上,環視著四周群情激盪的百姓們,他們平日裡和藹的面容被憤怒填滿,眼睛裡閃爍著怨恨的火花。

    更讓他心生懼怕的,是有一人睜著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看,像是在質問他,身為皇帝,為何要耳聾目盲,使他忍飢挨餓,使他家破人亡,使無數百姓身陷水深火熱。

    第27章 本宮喜歡坐在堂下跟他們一一……

    建明帝的心直發顫, 他努力別開臉,不去看那一雙眼睛,轉頭向百姓保證,會給這無辜死去的十二人一個交代, 會查清楚他們口中的州府貪污一案, 倘若一旦查明屬實, 一定會對其中涉案人員加以嚴懲, 並火速派遣欽差大臣前往各個州府, 重新賑災並且安置災民。

    在他的再三保證下, 四周的百姓面色才稍微緩和, 他們不約而同的跪在地上,口中山呼皇上萬歲。

    建明帝並沒有退回車內, 他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禁衛軍, 看著他們將斷肢殘骸一一收斂,鮮紅的血跡被草木灰覆蓋, 除了空氣中迴蕩的血腥味,一切重歸平靜。

    但他知道,在京城之外的地方,還有比這更慘絕人寰的事無時無刻不在上演,這是他作為皇帝的失職, 是他無能。

    回到宮裡的建明帝, 一刻也沒歇息, 就連西平王和嘉成皇后謀反一事,都來不及計較,將他們一個下了詔獄,一個關在冷宮, 隨即便火速詔百官上朝。

    *

    「你是說,他最先向容渙問責?」

    姜妁倚在水榭旁的美人靠上,素律正隔著冰鑒用扇子給她扇風,京城裡不比滄州,滄州的初秋便染上了涼意,而京城中秋老虎卻正在肆虐,這氣候一番轉換,姜妁還險些有點適應不過來。

    「是,皇上質問容相,問他為何自賀蘭山從京城往返,卻沒有發現外頭的百姓正在經歷水深火熱,抑或是他發現了卻遲遲不上報,問他是不是收受了那幾個知州的賄賂。」

    說話的是姜一。

    「容渙怎麼說?」姜妁面無表情,眼眸中也沒有旁的情緒,讓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姜一悶頭說:「容相只是解釋道,他回京時星夜兼程,走官道途經各州只覺得沿途有些荒蕪,並不曾見過有百姓屍橫遍野。」

    「隨後便有其他朝臣替容相解釋,有人說,那幾個知州必然已經串通一氣,他們已經打定主意不讓朝廷的人發現,大臣來往必走官道,他們應該是將官道附近的百姓趕去了別處,所以這麼久以來一直無人察覺。」

    「傅長生一黨難道沒有趁機動作嗎?」姜妁冷聲問道。

    姜一點點頭,又道:「是有大臣趁機提出,請皇上放傅廠督出來,好讓他派西廠的人前往各州府查證。」

    「殿下,您說皇上會放他出來嗎?」素律手下的動作一頓,繼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扇風,一邊開口問道。

    「這個時候放傅長生出來,只會顯得他這個皇帝更加無能,」姜妁露出一抹蔑笑,抬眼便見她養的那隻玄貓邁著輕巧的貓步向她走來。

    玄貓圍著她繞了一圈,最後蹲在地上,將貓尾盤在它自己腳邊,歪著頭盯著姜妁直看。

    「可是如果不放傅長生出來,他的手裡便無信任的人可用,他覺得所有人都有可能蒙蔽他的眼睛,除了龍鱗衛和傅長生,可龍鱗衛要護他周全,他能用的只有西廠,」姜妁淡淡說道,她一伸手,那貓兒便伸著前爪,攀著她的指尖不放,連尾巴也蠢蠢欲動的想纏上來。

    姜妁伸手將它撈在懷裡,一邊說:「所以,即便他再生氣,也會將傅長生放出來。」

    「容渙的解釋過於牽強,一時半刻,他很難再相信他,今日這般,對任何人來說,都過于震撼,更何況他還是這天下之主,他的百姓,就這麼活生生的在他面前自盡,他咽不下這口氣。」

    「那我們該怎麼做?」姜一問道。

    姜妁一邊摸著玄貓油光水滑的皮毛,一邊仰頭看向那刺目的太陽,水眸微睜:「怎麼做?你們要保證沒有任何一條漏網之魚,保證涉案的每一個人,都得下地府去給那些無辜死去的百姓賠罪。」

    她說話的聲音異常柔和,周身的氣勢卻帶著凜冽的肅殺。

    姜妁這話說得含糊,姜一卻明白她的意思,鄭重的應了一聲,轉身退下。

    素律看著姜一走遠,面上漸漸顯露出哀容:「這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喪盡天良的人,那些百姓……」

    「沒有任何一個皇帝,能保證他手底下的官,每一個人都乾乾淨淨,」姜妁這話並不是替建明帝辯駁,皇帝也是人,他囿於高堂之上,就做不到耳聽八方眼觀六路。

    「有人在吹哨子?」素律支著耳朵四處聽。

    聽見哨聲,姜妁從沉思中回神,看了一眼身旁的素律,想了想,還是將脖頸上的哨子取下來,抵在唇邊吹了一聲。

    外頭的哨聲緊接便停下來。

    姜妁揮手讓素律將周邊伺候的人遣下去,讓她將水榭四周的紗幔放下。

    素律不解其意,卻還是照她的吩咐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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