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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6:49 作者: 梨漾
「你,你們!有傷風化!」耄耋之年的言官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姜妁和容渙兩人唾罵連連。
他這一聲咒罵,讓姜妁從容渙幾乎將她溺斃的柔情中抽身而退,不動聲色的後退半步,見容渙並沒有什麼動靜,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卻沒發現容渙眼中的光,自她後退的那一步起,逐漸由明亮轉為幽暗。
等姜妁回過神,便見那言官氣得幾乎快撅過去,嗤笑著乜了他一眼。
她從不與沒幾年好活的老頭子計較。
她將長刀往旁邊一甩,鐵鑄的刀身砸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發出「鏜啷」一聲脆響,被竊竊私語包圍的宴廳戛然靜默。
姜妁站得累,將手往旁邊伸,容渙自然而然的上前一步走,托住她的手,將她周身大半的重量渡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引著她在太師椅上重新落座。
「本宮乃堂堂大楚公主,誅殺一兩個對本宮圖謀不軌之輩,還需要理由嗎?」
女子的聲音向來婉轉如黃鸝輕啼,姜妁的音色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單單一聲吐息,亦能讓人酥掉半身骨頭。
宴廳中男女分席,最上首坐著建明帝和嘉成皇后,姜妁一人突兀的坐在正中的大堂上,身邊只站著素律和容渙,那凌然的氣勢,仿佛身後跟著千軍萬馬,她的聲音在宴廳中迴響,不輕不重,甚至帶著女子特有的柔弱,字裡行間卻重逾千斤,隱隱有睥睨萬物之勢。
甚至有不少朝臣隱隱覺得,這位永安公主,比龍座上的建明帝氣勢更甚。
至於何種氣勢,他們卻不敢細想。
「皇上,」容渙驀一開口,朝著建明帝拱手。
建明帝被姜妁愁得簡直焦頭爛額,聽他開口,也沒什麼好臉色,擺擺手讓他直說。
「以臣之愚見,公主殿下所為並無不妥,這位姑娘,心思和動機皆不單純,公主之所以說她圖謀不軌,依照她方才狂妄的言語,便可見一斑,即便不是有所圖謀,她也以下犯上,目無皇權,其罪當誅。」
容渙將方才的情形大致梳理,一條條一件件,與出言反駁的言官據理力爭,有理有據的在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白綰頭上,按了七八條罪狀,將迂腐的言官堵得啞口無言。
「這位姑娘數罪並犯,細數之下,公主殿下將她當庭斬首已是最輕的死法,若是深究,恐怕還得落個誅九族的下場。」容渙笑眯眯的總結陳詞。
最後又將問題甩給建明帝:「皇上您看,是徹查她的底細從重處罰,還是網開一面就此作罷呢?」
建明帝目光危險的看著容渙,他隱約覺得自己被威脅了。
倘若徹查白綰的底細,傅長生背後做的事必然逃不掉容渙的眼睛,而建明帝要保傅長生,唯一的辦法就是將此事徹底壓下,自然不能如言官所願對姜妁問罪。
建明帝強壓下心中的怒氣,揮手道:「罷了罷了,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她如今也已被永安就地正法,身死事消,這件事便就此打住,任何人不得再提。」
言官不肯罷休,還要再說,被建明帝惡狠狠的飛了一記眼刀,才瑟縮著就罷。
這齣鬧劇,伴隨著建明帝勒令姜妁閉門思過,無詔不得外出而落幕。
既然閉門思過,姜妁也樂得清閒,成日窩在寢殿裡,除了吃便是睡,日子過得好不瀟灑。
就是那日姜妁殺白綰沾了一身血,落了個動輒就想沐浴的毛病,她總是疑心自己身上哪處沒洗乾淨,鼻間總是縈繞著若有似無的血腥味,讓人作嘔。
所幸姜妁在九黎行宮的寢殿得天獨厚,有一處天然溫泉。
早年建明帝便著工匠圍著泉眼修鑄了一處暖池,這回倒便宜了她,整日裡便尋機會在水裡泡著。
這日姜妁午睡起來,只覺得周身汗津津的,膩得讓人煩躁,偏偏九黎山本就溫涼,往常一直備著的冰鑒也沒有,素律抱著扇子勉力給她扇風。
見她實在懨懨的,便道:「殿下,不如奴婢伺候您沐浴吧?出身熱汗想必會好些,否則,恐怕今夜得早些請太醫進宮了。」
姜妁無力的點點頭,她是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一邊暗罵這副身子不爭氣,一邊起身讓素律伺候自己沐浴。
素律將她慣用的香露點在水中,而後將她的釵環卸下,將髮髻打散,再褪去她的外衫。
中原女子大多小家碧玉,以溫婉賢良為美德,而姜妁卻生了一副美艷絕倫的姿容,膚白勝雪冰肌玉骨不說,身姿也是傲人,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被散落的青絲遮住,一行一進之間白雪紅梅若隱若現,墨發白膚,單瞧見那一抹背影也足夠攝人心魄,繞是時常伺候她的素律也下意識避開眼,忍不住輕咽唾沫。
素律定了定心神,攙著她入水。
姜妁滑入池中,周身乏力的靠在池壁上,稍有些熱的池水讓她緊繃的筋骨緩緩舒散。
她閉著眼,鴉羽一般的長睫輕顫,有些病態的臉色外池水的映襯下越發瑩白,偏她唇色紅艷,倒平白添了病弱的慘艷。
熱水浸透她泛涼的四肢,姜妁舀起一瓢水兜頭淋下,忍不住舒爽的喟嘆出聲,水珠從她眼睫上滑落,紅唇白膚,美艷得不似真人。
素律捻著指尖,在她發疼的太陽穴施力,一時又怕她冷,舀起水往她身上澆。
室內一片靜謐,唯有輕緩的水聲潺潺。
素律撿了皂角替她淨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