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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6:49 作者: 梨漾
    姜妁長呼出一口氣,一把推開容渙兀自往前走。

    到水牢,容渙親自提著松油燈走在前面,一陣陣死水的腐臭味撲面而來,看守水牢的獄官已經被遣走,只余他和姜妁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牢獄中迴響,以及深處傳來的,微不可聞的呻|吟聲。

    隔著牢門的空地上擺著一張案台,一盞永陽碧螺春靜靜的擺在一側,還有熱氣,升著白霧。

    容渙扶著姜妁在太師椅上落座,提著茶壺給她斟了杯茶水。

    姜妁端起茶碗淺淺啜一口,便放下不再碰。

    容渙從她細微的動作中,敏銳的察覺出姜妁對這一碗茶水的嫌棄,好脾氣的笑道:「本不打算帶殿下來這腌臢地,是以並不曾準備殿下慣用的雪山銀芽,不過一旁煮茶的山泉水倒還算爽口,殿下可要用些?」

    聽他這自相矛盾的話,姜妁並不作聲,容渙卻知她所想,徑直將茶碗裡剩餘的茶水倒去,又漱了漱茶碗,才將另一隻白玉壺裡的泉水斟進茶碗遞給她。

    她伸手接過,仍舊是淺啜了一口,容渙卻看得出來姜妁對這山泉水並不反感。

    姜妁抬起頭,對面的水牢里關著個披頭散髮的人,半截身子淹在腥臭的水中,發出細若蚊吟的求救聲。

    有獄官站在一旁,握著卷輪的手柄緩緩轉動著,水牢里的人隨之而動,整個人被拉出水面高高掛起。

    四肢被鐵鏈鎖緊拉直,無力垂下的頭顱隨著動作緩緩擺動,露出藏在雜亂髮絲中,慘白的臉。

    這副悽慘的模樣,繞是姜妁也忍不住挑眉,從她出宮到現在三個時辰不到,原先瞧著白白淨淨的小姑娘,竟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容渙敲了敲桌面,問獄官:「楊昭,可有問出來什麼?」

    那獄官楊昭出自蜀中,脾氣暴躁耐性不好,生平最是厭惡哭哭啼啼的女子,偏這女官自打關進來便哭個不停,問什麼也不說,用刑時疼得很了也直哭,哭得他一個頭兩個大,聽容渙問便直搖頭,煩躁不堪道:「這事兒可真他娘不是人幹的,這女娃兒淨會哭,問什麼也不說。」

    那女官許是真的被楊昭嚇得狠了,聽見他的聲音便直哆嗦,哀哀切切的哭道:「求……大人放過……奴婢吧,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楊昭頓時心火上涌,當即便是一聲暴喝:「格老子的,哭個鏟鏟,還不快從實招來,你莫不是看到有別個來便以為老子不敢打你嗦?拶指刑老虎凳,說吧你要哪一個!」

    他話還沒說完,便又把那女官嚇得嚶嚶哭起來。

    姜妁饒有興趣的看向那個鬍子拉碴的獄官,還不等她多看兩眼,便聽容渙又道:「貴主還在,注意言行。」

    楊昭老早就瞥見那個被黑色兜帽遮得嚴嚴實實的人,看身形應當是個女人,又看一眼面上溫潤,笑得像只狐狸的主子,心下便有幾分猜測,當即便收斂氣焰,縮著脖子老老實實的應聲,連嗓門也低了幾分。

    「什麼都沒問出來?」姜妁不理他二人的互動,眼神直直落在那女官身上。

    楊昭是個大老粗,頭一回聽見吳儂軟語的女聲卻不覺得煩躁,生怕嚇著她一般,將嗓門壓得更底,憨實的應聲道:「一開始還喊冤,後來用過刑便說要見相爺,這會兒見著相爺又開始裝可憐,也算是什麼都沒說吧。」

    他話音落下,四周便徹底安靜下來,氣氛漸漸凝滯,連水牢里哭泣不停的女官也不由自主的掩底泣音

    「你叫…問書?」姜妁靜了半響,突然開口問道。

    那女官斷斷續續的哭聲戛然而止,突然像是分辨出姜妁是誰後,猛然開始劇烈掙扎:「三殿下,是不是三殿下!求三殿下救救奴婢吧,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什麼都不知道便被丞相大人擄來此處,又是問罪又是用刑,他居心不良啊殿下!」

    「巧了,」姜妁笑了一聲:「本宮也是被容相擄來的。」

    問書悽厲的哀嚎突然一頓,小心翼翼的問姜妁:「您……您說什麼?」

    姜妁站起身,取下兜帽,緩步走到她面前,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抬起她滿是髒污的臉,平靜的與她雙目對視:「本宮在問你,是誰讓你給本宮的婢女遞消息,說陛下十五那日沒宿在皇后娘娘宮裡的。」

    問書下意識反駁:「沒有誰……」

    她話還未說完,姜妁猛地鬆開她的下巴,嫌棄一般甩甩手,帶著鄙視看向容渙和楊昭:「這不就說了嗎?」

    容渙緩步上前,取出懷裡的方巾,執起她的手一點一點,仔仔細細的擦拭乾淨,一邊道:「嗯,殿下真厲害。」

    姜妁面色不善的看向他,這種哄孩子一般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見姜妁看自己,容渙便朝她笑,順帶安撫似的輕拂她的發頂:「臣沒說錯吧,殿下一來,這人定然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姜妁懶得和他計較,甩手便要往外走,卻被一臉茫然的楊昭叫住。

    「殿……殿下……」

    姜妁一回頭便撞見楊昭那張期期艾艾的臉,皺著眉不耐道:「你捋直了舌頭說話!」

    楊昭又給嚇得一激靈,壓半天的公鴨嗓徹底破功,張著嘴喃喃道:「小的,小的就想問問,她這不是什麼都沒說嗎?」

    「是嗎?」姜妁聞言便是一挑眉,分別環視三人,又問容渙:「你明白嗎?」

    不論她說什麼,容渙的目光由始至終都落在她身上,笑意吟吟的看著她,聽她問自己,便略一點頭:「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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