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穆清媱兩人到主街的同時，施竹筱也回到了公爵府。

    施程氏聽到自己女兒掉進了湖中，撇下躺在軟榻上的施老夫人便跑了出去。

    施老夫人緩緩睜開眼，看著離開的人，又把眼睛閉上。

    「去把人帶過來。」

    老夫人開口，旁邊的嬤嬤知道要帶誰。彎身，輕聲道，「老夫人，小姐落湖，說不定已經染上風寒，別再傳染給......」

    「無妨。我這條老命沒交代在她手裡，她還拿老身的身體去迫害王妃的名聲。哎~」

    「老夫人您可不能生氣，蘇老大夫說了，您的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咱們再喝十來日的藥，身體毒素就能排清了。」

    「老身不生氣，哪還有氣可生？」

    她的親孫女因為她的管教而狠心的下了這致命的毒藥，她還哪有心來生氣。

    「對，老夫人好好養......」

    「去把人帶來。」老夫人不容多說，堅持道。

    嬤嬤嘆了口氣，恭聲應下，「老奴這就讓人去請小姐過來，老夫人您可說好了，不許生氣。」

    「恩。」

    一刻鐘左右，施竹筱進府還沒回自己院子，直接被老夫人院子裡的人給截了過去。

    施程氏有些懵，但她人被攔在外面進不去，只能幹等著。

    她不理解，這個時候應該趕緊為筱兒請大夫才對，娘怎麼還讓人攔住了？

    *

    施老夫人房間。

    老夫人躺在軟榻上，旁邊站著她的貼身嬤嬤。

    大門緊閉，門外守著好幾個丫鬟。

    施竹筱裹著一件厚斗篷，心中有些惶惶然，不知道祖母為何這種時候還把她叫來了。

    而且，過來之後把所有人都支到外面，更是不關心她現在的身體狀況。

    想到某種可能，施竹筱心中一凜，安慰自己不可能，強壓下心裡的恐慌。

    施老夫人神色淡淡，眼帘垂著，看不清眼底的情緒。開口，聲音也沒有什麼起伏，「筱兒前段時間親手做的紅豆糕不錯，不如，去尼姑庵之前再給老身做一次。」

    施老夫人已經知道在三皇子府發生的事情。

    從感覺到身體不舒服之後，她就在施竹筱身邊放了個機靈的小斯。

    所以，在施竹筱回府之前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

    施竹筱聽言，臉色一變。

    原本剛剛烤回來的一點兒血色在聽到施老夫人的話之後瞬間變的青白。

    這是嚇的！

    施竹筱脊背泛著麻意，總覺得祖母這話中有話。

    努力的擠出一絲難看的笑意，「祖，祖母想吃，孫女兒自然會為祖母做。可，孫女現在身子不適，恐怕要晚......」

    「哼~」

    老夫人一聲沒有情緒的輕哼，讓施竹筱本就磕磕巴巴的話說不下去了。

    「怎麼掉進湖裡的？」

    施老夫人轉眸，冷冷的看了一眼這個孫女。

    原本是真心疼她。

    可......

    「是，是王妃。」

    「王妃怎麼了？」

    施竹筱腦袋有些亂，小腿莫名開始發抖，「王，王妃......不，不對，是，是孫女求王妃來給祖母治病，王妃，她，她讓孫女跳進湖裡，才答應過來。」

    「是嗎？」

    「......是~」

    施竹筱低頭，恨不得把臉埋進衣服里。

    因為施老夫人那時不時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仿佛已經把她給看透一般。

    「你還真是有心了。先給老身吃那帶著毒藥的點心。在本夫人快好的時候再打著為本夫人治病的名號去作踐王妃的名聲。你還真是老身的好孫女！」

    施老夫人最後一句話說的極重！

    還氣的咳嗽了幾聲。

    一直站著的老嬤嬤趕緊幫著拍老夫人的背，讓她不要生氣，心裡則是嘆息著。

    施竹筱聽老夫人說完，腿一軟，跪在地上，拉著披風的手止不住輕抖。

    「祖，祖母，孫女沒，沒給祖母下毒。」

    施老夫人深吸一口氣，「是嗎？難道是那毒藥自己跑到點心裡的？」

    「不，不是，肯定，肯定是有人故意在點心裡下的毒，想，陷害孫女。」

    施竹筱慌亂的辯解，她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若是認了這個，那，不說祖父了，父親都能直接把她打死。

    「祖母，真的不是孫女，孫女沒給祖母下毒。」

    施老夫人扯了扯嘴角，不帶任何笑意。

    她那日吃紅豆糕的時候只覺得味道有那麼一點點怪。

    和平時吃的那種甜香不同，帶著澀澀的味道。

    但當時她以為是施竹筱第一次做點心，不好吃也很正常，她還高興的多吃了幾塊。

    哪曾想到啊，那竟是毒藥的味道！

    之所以這麼確定，是因為她身體長期不好，伺候她用膳的人就那兩三個固定的人。

    而且還都是知根知底的下人，絕對不可能下毒。

    那日的紅豆糕，她讓人打聽了，當時只有施竹筱一個人在廚房。下點毒，還是很簡單的。

    「筱兒，本夫人這麼多年待你如何？」

    「祖母，祖母待......」

    「本夫人可有像其他府上那嚴苛的夫人一般讓你晨昏定省？可有強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沒，沒有。」

    「是啊，沒有。可是本夫人剛管了你幾個月，你就直接下毒想置老身於死地！」

    「不，祖母，沒，沒有，我沒有下毒。」施竹筱心中恐慌，只是一味的否認。

    「哼！」施老夫人根本不管她說什麼，就算沒有證據，這件事她心裡也非常明白。

    一開始有這個猜測的時候她真的想直接中毒死掉算了。

    派人多番查探之後，又讓人查了施竹筱在她病倒之後做了什麼。

    她很清楚施竹筱的毒藥從哪來的，也很清楚施竹筱的目的是什麼。

    「你與太皇太妃感情倒是好，沒枉費你在城羅觀陪了她這麼些年。老身一病倒，你就往她那府上跑了好幾次。」

    「祖......」

    施竹筱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她當時很隱秘的跑出去的，連府中下人都不知道，祖母又是怎麼知道的？

    「別想了，老身在你院子裡放了一個小斯，已經讓人把他送到莊子了，你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他都知道。」

    施竹筱聽言，眼眸睜大，搖頭，「不，祖母，祖母，您聽我解釋，我，我只是不想嫁到丞相府。我，不是，不是有意要......」

    她這番結結巴巴的話，也算是間接的承認了。

    後面欲狡辯的話讓老夫人心頭火蹭的起來了。

    老夫人直接端起晾在旁邊的藥碗甩向施竹筱，「你不想嫁到丞相府就給老身下毒！？是不是覺得老身死了你就能在府里守孝？不用嫁過去了？！」

    「你現在是不用嫁了！這輩子都不用嫁人了！」

    老嬤嬤看施老夫人動怒，趕忙上前安撫，看老夫人緩和許多，悄聲走到門邊，讓丫鬟趕緊重新熬藥送來。

    「不，不是，祖母，我，我真的不想您有事的，我......」施竹筱癱坐在地上，一臉的灰敗，眼睛看著地上，不敢面對老夫人。

    「祖母，我今日就是求王妃為祖母治療的，真的，王妃她為難孫女，孫女直接就跳下去了。祖母，孫女真的沒有想害......」

    「住口！」施老夫人坐在軟榻上，胸口上下起伏，指著跪在地上的施竹筱。

    「老身還不糊塗，你說了什麼，老身去問跟在王妃身邊的暗衛就知道了，由不得你在這推脫！」

    「祖母，我......」

    對呀，暗衛，穆清媱身邊還有暗衛！

    「叫你過來就是為了問你給老身下毒的事，也看看老身這親孫女還有沒有悔改的可能。」

    施老夫人閉了閉眼，「如今看來，你已經無藥可救！」

    「我......」施竹筱臉色一白，搖頭，嘴唇微抖，「不，祖母，筱兒錯了，筱兒真的知道錯了！筱兒再也不會違抗祖母了，求祖母原諒筱兒這一次，祖母......」

    施老夫人揉揉眉心，對身邊的老嬤嬤擺手，「帶下去吧，儘早送出去，本夫人就當從來沒有這個孫女。」

    老嬤嬤轉頭看向跪在地上哭求的施竹筱，應聲，微微嘆息著。轉身叫了下人進來，將施竹筱拉出院子。

    「怎麼了？筱兒？」施程氏看著臉色發白，臉上還掛滿淚珠的女兒，心緒雜亂。

    婆母到底叫筱兒做了什麼。

    施竹筱看到施程氏，「娘~」

    只虛虛的喊了一聲，人便暈過去了。

    「筱兒，筱兒，快，快把小姐送回院子，請大夫過來。」

    「是，夫人。」

    聽著門口亂作一團的聲音，施老夫人嘆氣，遮住眼底傷心失望的神色。

    「爵爺回來了讓爵爺過來一趟。」

    「老夫人決定把這事告訴爵爺了？」

    「恩，和太皇太妃牽扯上了，還是讓王爺知道為好。」

    之前一直沒說，也是在猶豫。

    可這孫女已經把公爵府攪合的不得安生，未免將來太皇太妃那邊有什麼事牽扯到整個府邸，還是早點告訴王爺吧。

    「是，老奴明白了。老夫人先休息一會兒，藥馬上端來，您現在還是養好身子為重。」

    「恩。」

    ***

    大街上，時至傍晚，夜幕降臨。街上的店家陸續把大紅燈籠點上，掛在門前。

    穆清媱和程非瑤兩人把幾個鋪子全都轉了一遍，現在全都按照穆清媱說的在收拾。

    兩人到主街的時候，慢慢的隨著人流走動。

    「清媱，我看你還是早點把鋪子開起來吧，我都要等不及了。」

    「這個可不是你著急就行的，總要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吧？」

    「你就先開一家，好歹讓我們解解饞。」

    「也可以，等回頭福華酒樓收拾出來，就先開那一家。」

    程非瑤點頭，「這樣最好，離我們府上近，我要趕緊去告訴我祖父。」

    「哈哈，多帶點銀子，我不嫌多。」

    說到銀子，程非瑤想到懷中季光赫塞給她的幾張銀票，眼底的笑意帶上幾絲溫柔。

    今日買東西她都沒用，這還是第一次有男子塞給她銀票，還說隨便花。

    「走，今日我本來就跟我娘說了晚點回，咱們去前面小胡同，那裡面有一家糖糕只有晚上開。」

    「好啊。」程非瑤自然點頭。

    「你請客。」

    「放心，絕對讓你吃到撐。」

    「哈哈......」

    兩人說著笑著慢慢往前走。

    經過一間糕點鋪子，不遠處停著一輛普通的馬車。

    鋪子裡，一個老婦人帶著一個女子出來，身後跟著兩個丫鬟，丫鬟手上提著好幾包點心。

    「佳佳，這邊哪有賣布匹的鋪子，要那種高檔的，我去做幾身衣服。」

    「祖母，咱們都出來玩一整日了，該回府了。」

    「不急，做完衣服還買首飾呢，要不你姑母在府中又要......」

    「咦？」

    唐佳佳隨意的掃了一眼街上，看到穆清媱和程非瑤兩人，忍不住出聲。

    「怎麼了？看到熟人了？」

    唐老夫人看唐佳佳一直看向一個方向，也隨著望去。

    「恩，是表哥未來的夫人和王妃。」

    「王妃？在哪呢？」唐老夫人眼睛一亮，拉著唐佳佳往前走。

    「祖母......」

    「怕什麼，她現在不還沒嫁給王爺嗎？佳佳，她就是一個百姓家出身的丫頭，能厲害到哪去？」

    唐佳佳猶疑，「祖母，您還是先別去了，咱們等......」

    她不著急，現在都已經在京城了，不能再像上次那樣魯莽行事了。

    若是再被姑母送出京城，她真的沒臉回來了。

    「等什麼等，你姑母天天防賊似的看著咱們，錯過這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機會出來，而且還遇到王妃。」

    「可是......」

    「別可是了，我看到前面那兩個穿著不錯的小丫頭了，是不是她們？」

    唐老夫人眼睛尖的很，掃了幾眼就確認穆清媱和程非瑤了。

    看唐佳佳還拖著她不願上前，唐老夫人一鬆手，「你先去馬車上等著，我自己去。」

    說完，也不給唐佳佳說話的機會，直接掰開她的手，自己上前

    「哎~祖母，別......」

    唐佳佳話剛出口，那邊唐老夫人已經跑到前面攔住了穆清媱兩人。

    唐佳佳看看馬車，看看唐老夫人那邊，猶豫。

    這邊，穆清媱兩人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老婦人，站定。

    「您是？」

    穆清媱輕聲開口。

    唐老夫人眼神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有些奇怪的擰了下眉。

    這也看不出哪個是王妃啊？

    不是說王妃是普通百姓出身嗎？

    可這倆都不像啊？難道認錯人了？

    穆清媱和程非瑤對視了一眼，看著不說話，只盯著兩人看的婦人，也開始看眼前的人。

    婦人五十來歲，頭髮花白，個子不高，那微微瞪著的眼睛給人一種不好惹的感覺。

    看身上的衣服，也是富貴人家的老夫人。

    程非瑤看著婦人的嘴，總覺得和季夫人有點像。

    心中猜測有可能是季夫人的母親。

    若真是的話，那唐佳佳應該在這附近。

    因為，唐老夫人是肯定不認識她和穆清媱的。

    「你們是王妃和程家小姐？」

    唐老夫人開口，看著穿著差不多的兩人，也不猜測了，直接問。

    她一說話，穆清媱就知道眼前的婦人是誰了。

    因為唐老夫人說話帶著一點口音，而季夫人說話的時候偶爾有那麼幾個字也會這樣。

    如此，很容易就能猜到。

    程非瑤因為眼前人是季光赫的外祖母，在唐老夫人話落之後點頭，「是。」

    「這就對了。你是程家的那個丫頭？」唐老夫人笑著，看程非瑤的眼神也是滿意，暗暗點頭。

    「是。」

    唐老夫人轉頭，臉上笑容收斂一些，帶著幾分打量，「你就是王妃？」

    「暫時還不是，唐老夫人可以叫我穆清媱。」

    「哦，你姓穆。」

    穆清媱隨意的點了點頭，「恩。」

    「既然你現在還不是王妃，那我就說兩句不該說的。」唐老夫人倒是不客氣。

    穆清媱聞言，垂了下眼帘，再抬起，眼底已經沒有笑意，聲音緩緩，「既是不該說的，唐老夫人便別說了。」

    唐老夫人不客氣，穆清媱也不留面子。

    之前季夫人提醒過，但是今日被施竹筱陷害，爭論半日，她實在沒心情聽一個陌生人說什麼不好聽的話。

    唐老夫人大概是沒想到穆清媱會說了這麼一句，剛張開的口又閉上，臉上明顯的錯愕了一下。

    程非瑤差點笑出來，也是沒想到穆清媱這麼幹脆地給懟了回去。

    眼前之人是季光赫的外祖母，也同樣的是她未來的外祖母，她自然不能有任何的不敬。

    唐老夫人在愣了一下之後，心裡立刻不高興了。

    她好歹是將軍夫人的親娘，再不濟自己兒子也是個五品的官員。

    可穆清媱就是出身普通百姓家的黃毛丫頭，就算要成為王妃，也不能對她這個老婦人不敬。

    「王妃，我今日遇見了你，還真不得不說幾句。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我今日就倚老賣老一回。」

    穆清媱嘴角輕勾，沒有說話。

    站在旁邊的程非瑤有些為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等她想好怎麼張口，那邊唐老夫人已經嘰嘰喳喳的說了起來。

    「我可聽說你出身在普通百姓家，身份還沒我們家佳佳高。」

    「你家是做生意的哈。這兩日在京城我也讓人買了一些，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就算生意好也賺不多少銀子吧？這陪嫁你們掏空老底也陪不上吧？」

    「還有，你說你一個出身那麼低的丫頭，自己霸占著王爺難免讓人說不好聽的話，對不對？」

    「聽本夫人一句勸，這女人啊，不能嫉妒。你都已經是王妃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你要記住，這女人......」

    穆清媱眼底不耐划過，拉起程非瑤的手，繞過兀自說話的唐老夫人，直接離開。

    「哎~我還沒說完呢。」唐老夫人見此，抬腳小跑著追上。

    那邊回到馬車上坐著的唐佳佳看此，趕忙下車，追著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