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愛還不夠

    自從方萬一家被判了刑以後，穆清薴的情緒也漸漸的好起來。

    「小妹，咱們什麼時候去荒地看看啊，我這都休息了半個月，鋪子也準備重新開張了，太閒了。」

    穆清薴將被子抱出來曬，看穆清媱端著一個盆從廚房出來，再一次問道。

    最近半個月，她們母女幾人一直在家中呆著。

    一是給穆清薴養身子。

    第二個也是因為天氣一直在下小雨。

    今日天氣大好，穆清薴已經說了三次要去荒地看看了。

    「大姐，別急啊！我要把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給徐管事，開店的事可全都交給他了。」

    「好好好，我不著急還不行嗎？感覺這半個月我都長胖了。」

    她是實在太悶了，也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荒地那邊有多大。

    穆清媱蹲在井邊清洗大骨頭，這是準備燉湯的。

    「長胖了好啊，姐姐胖了也好看。」

    「去你的，我才不要胖呢。」穆清薴輕哼一聲，又跑進屋子拿其他被子出來。

    穆清媱看著，輕笑，繼續手中的事情。

    咚咚咚

    二進院的門被人敲響。

    穆清媱抬頭，「魏伋，你怎麼過來了？」

    魏伋撓撓頭，「穆姑娘，白叔給我開的門，讓我來後院的。」

    「哦，進來吧，我去叫二姐。」穆清媱將他帶到堂屋，讓他坐著，自己準備去穆清妍的房間。

    魏伋對穆清媱行了個平禮，「穆姑娘，我不是來找清妍姑娘的，我是找邱姨。」

    穆清媱步子一停，轉身，「找我娘？」

    「是的。」魏伋將一直拿在手上的一個籃子放到桌子上，「給穆姑娘也可以。」

    穆清媱好奇的湊上前，「是什麼？」

    「哦，這是我和爺爺一起去山上的時候看到的。爺爺說這個東西能吃，就讓我給你們送一些過來。」

    「呀！這是山藥。」

    「穆姑娘認識？」魏伋本來還想著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介紹這個東西，現在穆清媱能說出名字就說明她知道。

    「嗯，可以炒了吃，可以燉了吃。」

    「穆姑娘認識就好，我就直接放在這裡了。」魏伋放好籃子，站起身準備離開，「我就不打擾」

    「魏伋，你怎麼來了？」穆清妍聽著外面有男子的說話聲，從自己的房間出來，看到魏伋，她還驚喜了一下，眼裡的光都變的不一樣了。

    魏伋看到穆清妍臉上的笑也變的不一樣。

    穆清媱看兩人這狀態，笑著搖搖頭，提著籃子出門，給兩人騰地方。

    「清妍，爺爺讓我拿了些東西給你們。」

    穆清妍看到穆清媱提著籃子出門，點頭，「嗯。」

    「清妍最近在忙什麼呢？」魏伋眼裡有些溫柔的光，看著穆清妍有藏不住的情誼。

    穆清妍伸出兩隻手，可憐兮兮的道，「我娘讓我好好的學習針線，我的手都要扎廢了。」

    魏伋看著穆清妍的手指，上面確實有一些被針扎過的痕跡，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清妍姑娘若是不喜歡，以後可以不學了，邱姨肯定不會勉強你。」

    穆清妍哼了哼，走到椅子跟前坐下，「我娘說了，學會這個手藝，將來才能給夫君做衣服。」

    魏伋坐到穆清媱旁邊的椅子上，看著她，搖頭，「我不用你做，我自己就可以。」

    聞言，穆清妍的臉瞬間滾燙，低頭，嬌斥，「呆子，誰說要嫁給你了？」

    魏伋撓撓頭，小聲的道，「不嫁給我，還能嫁給誰？」

    聲音雖小，穆清妍還是聽到了，臉上的嬌羞掩不住，抬頭，故作兇狠的道，「呆子。我給你的帳本你看了嗎？會記帳了嗎？」

    魏伋點頭，「我都會了，你放心吧。」

    「嗯，這還差不多。」

    她們母女幾個過段時間要去荒地，鋪子裡記帳的事就交給魏伋了。

    「對了，魏伋，我小妹前兩日還說，讓你回家問問你爺爺，願不願意到荒地去，若是願意的話，可以跟我們去鄉下住。」

    「啊？這個啊，我還真不敢說。」

    「都說了，讓你回去問問。」

    魏伋撓著頭，總覺得自己在穆清妍身邊就變傻了，「哦哦，好，我回去一定問我爺爺。」

    「嗯。」

    廚房中，穆清媱將清洗的大骨頭劈開之後過水，然後燉湯。

    放在鍋里慢慢熬，也不用看著。

    剛弄好沒多久，白路說羲和酒樓的一個小二過來了，讓穆清媱去一趟。

    穆清媱眼神微變，心裡明白這是晏梓臨叫自己過去。

    「白叔，你讓他先回去，我等一下就過去。」

    「好。」

    穆清媱轉身進了廚房，將魏伋拿的山藥取出了兩根帶上，「大姐，我出去一趟，娘若是問起就告訴她一聲。」

    穆清薴沒有多問，「好。」

    等穆清媱出門之後，穆清薴眼帘垂下，在院中站了一會兒，轉身回房間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拿著個籃子出了門。

    也就半刻鐘時間，穆清薴到了縣衙的大牢。

    給了獄卒半兩銀子，順利的進了大牢。

    來到關押著方萬的地方，看著這陰暗，潮濕的牢房，穆清薴說不上心裡什麼滋味。

    這半個月以來，她越來越覺得之前的三個月像是一場夢。

    也越來越覺得那些事情已經過了好久。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來見方萬一面，想來和過去道個別。

    對方萬一家，現在的恨意已經減少。

    穆清薴相信，他們肯定時時刻刻惦記著自己呢。

    不過，也無所謂，她根本不在意方家人的想法。

    這一趟，是為自己的內心做一個了結，是為了徹底告別過去，和這個給自己人生蒙上一層陰影的混蛋添點堵。

    跟隨一個獄卒一直走到一個牢房前，穆清薴就這麼看著那個頹廢的癱在草堆里的男人。

    這和以前的方萬真是天差地別。

    以前的方萬，雖然算不上年輕有為，但是身上總是帶著一股傲氣，一種抱負，讓人覺得他是個有思想的人。

    自己曾經還為他那股意氣風發的姿態吸引，想想，還真是傻的可笑。

    可能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方萬抬頭，透過亂糟糟的頭髮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臉。

    熟悉，是因為這張臉曾是他的妻子。

    陌生，是因為穆清薴臉上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笑。

    這樣隨意，驕傲，對一切都無所謂的笑容。

    這一刻的穆清薴在方萬眼裡是說不出的不同。

    他恨這個女人，非常恨，恨到想要殺了她！

    方萬最近每時每刻想的都是等自己出去以後要如何報復她們一家，要如何讓她們母女為今日做的事情後悔。

    「你來做什麼？」方萬的聲音平平，沒有任何的調調。

    穆清薴看不清方萬的臉，視線卻一直放在他的臉上。

    「想來問問你，成為階下囚的感覺怎麼樣？」

    「穆清薴！你別得意！等我出去了一定讓你好看！」

    穆清薴無所謂的勾唇，「你還有什麼資格讓我好看？」

    視線下移，落在方萬那已經腫的化膿的右手，穆清薴生不出任何的同情心。

    這些都是他應得的，這是方家的報應。

    「賤人！你說我有什麼本事？我是秀才，秀才！等我出去了，一定把你們的鋪子封了，再把你那個妹妹給賣到窯子裡，讓她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方萬眼中腥紅若隱若現，瘸著腿走到穆清薴正前方，雙手抓住鐵柵欄，就這麼瞪著穆清薴，說話的聲音中充滿無限的恨意！

    「哈哈哈你們等著吧，我方萬以後肯定把你們都賣到那種低賤的窯子裡，讓人隨意的」

    隨著方萬說的話，穆清薴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眼底的神色也越來越冷。

    伸手從籃子裡端出一個盤子，讓方萬看到。

    裡面是做好的雞腿，還能聞到香味。

    方萬在看到雞腿的時候，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睛一直盯著雞腿不動，喉結滾動，咽口水的聲音巨響。

    穆清薴看著，冷笑，輕聲問：「想吃嗎？」

    方萬看著穆清薴，髒污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神中的渴望卻一清二楚。

    穆清薴冷笑，「放心，這就是給你吃的，我不會說話不算數。」

    方萬咽著口水，卻不敢伸手拿了，眼底透著懷疑。

    「呵呵，放怕我給你下毒啊？」

    穆清薴勾了勾嘴角，看著眼前這個見到幾塊肉就移不開眼的男人，「這上面沒有毒。我也不敢明目張胆的在這縣衙的牢房給你下毒。」

    聽到這句話，方萬放心了，迫不及待的伸手，「給我。」

    穆清薴輕笑，「瞧瞧你，方萬。看上去就像幾百年沒吃過肉似的，你這沒臉沒皮的樣子，真是讓人瞧不起！」

    「哼！你瞧不瞧的起又怎麼樣？還不是你這個賤人把我害成這樣的！」

    方萬是不會承認，這一切都是他們方家咎由自取。

    「嘖嘖嘖，方萬，我到今天才發現，你如此的窩囊！」穆清薴嘲諷的看著這個男人，倒是有些慶幸他們這麼早露出真面目了。

    「身為一個男人，敢做不敢當，你還真是把自己往廢物堆里活。」

    「少廢話，快給我！」方萬的眼裡現在只有那盤雞腿。

    他在這牢中半個月，每日只吃兩頓，而且大部分時候都是窩頭，甚至還有餿飯。

    這盤雞腿，對於方萬來說，簡直是人間美味。

    「方萬，急什麼呀？」穆清薴端著盤子晃了晃，一直在方萬夠不著的地方，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知道嗎？嫁給你之前，我小妹就提醒過我，讓我對你防著一些，要先看看你們家為人如何，是不是真心待我。」

    方萬伸出來的胳膊頓住，慢慢收回，眼帘下垂，聲音發狠，「又是那個臭丫頭！」

    他就說，以穆清薴那種沒什麼主見還老實巴交的性子，怎麼會不把嫁妝放在方家。

    原來都是那個丫頭教的，全都是因為他。

    穆清薴已經不在乎方萬的反應，她告訴他這些就是為了讓方萬更加後悔那般對自己。

    「知道嗎？我小妹還說過。給我，也給你們三個月時間。若是你們靠譜，那麼，你方萬會和我一起住到縣城，並且會有一個屬於我和你的小院。」

    方萬抬頭，抿唇，眼裡已經有了後悔。

    穆清薴看著，笑了幾聲，繼續道，「哦，還有。我們家的鋪子馬上就要重新開業，一切正常。另外」

    「我小妹在縣城的郊外買了六百多畝地，也給我單獨蓋了院子。」

    「本來啊。你們一家若是沒有那麼多心思，這些都有你的份。只可惜，你們家太著急了。」

    方萬看著這樣的穆清薴，想著她話中的意思。

    「三個月，三個月，我再耐心的等一日就不同了。」

    不！若是來縣城的那日他依舊能對穆清薴保持原來的態度。

    陪著她來一趟縣衙，多問一句，那現在說不定都不一樣了。

    六百多畝地？六百多

    那是多少銀子？多少銀子？

    「啊！！！」方萬抱著腦袋使勁的撞在木欄杆上。

    他後悔，他算不過來六百多畝地是多少銀子，他算不過來。

    「你為什麼瞞著我？為什麼瞞著我？你如果告訴我，我肯定對你好，我肯定不會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方萬憤恨的看著穆清薴，將這一切的錯誤都推到穆清薴的身上。

    「你不信任我，你這個賤人，你嫁給我卻不相信我，不給我銀子，你這個賤人！」

    穆清薴冷眼看著發瘋的方萬，淡定的看著陷入頹廢的方萬，拿著盤子的手往前移了一些。

    「事實證明，我當初瞞著你是對的。」

    話落，手鬆，盤子掉在地上，雞腿也同樣滾落在地上。

    方萬立刻低下身子，然後跪下，趴下，撿起來，不顧上面沾染的塵土，直接塞入口中。

    穆清薴低頭看著這個男人，雲淡風輕的一個笑，移開視線，再也不願多看他一眼。

    轉身，抬腳，出門。

    這段黑暗的陰影，她該徹底的走出了！

    和這個男人，和這一家，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方萬轉頭，看著走遠的穆清薴，嗚嗚的哭笑起來，其中悔恨不由言說！

    羲和酒樓

    穆清媱到了之後就被方舟迎進了後院。

    「給你，炒了吃。」穆清媱直接將兩根山藥放到方舟手中。

    方舟的嘴角抽了抽，看著手上兩個粗棍一樣的東西，不知道怎麼做。

    「算了，方掌柜先把它放一邊吧，回頭我來做。」

    「好好。」方舟將手中的東西遞給跟在身邊的小廝。

    穆清媱看著方舟問道，「是讓我來做飯的？」

    方舟搖頭又點頭。

    穆清媱不解的挑眉，「什麼意思？」

    「丫頭見到我家主子就知道了。」

    穆清媱輕輕頷首，「好吧。」

    都已經來了，她也不會扭扭捏捏的。

    上次和晏梓臨聊了那些話之後，晏梓臨這半個月就沒出現在她面前過。

    穆清媱想著，晏梓臨應該在生自己的氣，或者自尊心受到打擊，然後對她這個不知好歹的小丫頭失去了興致。

    畢竟自己上次說的很直白，她是不會嫁到王府的，更不會和別的女子共侍一夫。

    晏梓臨身為王爺，應該沒被女人拒絕過吧？

    不！應該說，晏梓臨身邊的女人都是主動貼上他。

    帶著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穆清媱和方舟一起到了後院的亭子中。

    晏梓臨此時就坐在亭中，面前放著一盤錯亂的棋子。

    「主子，穆姑娘來了。」方舟進門後彎腰行禮。

    穆清媱眉頭動了動，站在原地，沒有出聲。

    以前她都是直接叫晏梓臨的名字，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他打招呼，索性就先不說話吧。

    晏梓臨一直看著棋盤，知道穆清媱到了也沒抬頭，只淡淡吩咐人下去。

    下人都出去了，亭子裡只剩下穆清媱和晏梓臨兩人。

    穆清媱看晏梓臨盯著棋盤看的認真，也不打擾他，自己轉身走到亭子邊看外面的景色。

    此時已經五月下旬，接近午時的天氣有些熱。

    湖面上有幾顆冒出來的荷葉，湖水清晰的能看清裡面的魚。

    聽到動靜，晏梓臨微微抬眸。

    見穆清媱不跟自己說話，反而跑去亭子邊看風景，心裡無奈的只想嘆氣。

    他發現，在穆清媱身上，所有設想她該有的反應都是對不上的。

    他本來以為，經過上次，穆清媱多少應該會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

    在他面前多少應該會扭捏一些。

    可是，這丫頭還是這麼隨意。

    以前見到他會直呼『晏梓臨』。

    現在竟然一聲不吭，自己跑去看風景，根本不理他。

    「季光赫傳信回來了。」

    穆清媱不主動說話，晏梓臨只好先開口。

    「嗯？說到我了？」穆清媱轉身走到桌邊，自己坐下。

    晏梓臨頷首，勾唇，「他在信里誇你。」

    說完，抬眸看著穆清媱好看的白皙小臉。

    穆清媱彎了彎眸子，「是嗎？誇我什麼了？」

    晏梓臨捏起一顆棋子在手上把玩著，「他說南方最近雨水很多，幸好你提出了挖河道的事情，要不然會淹沒很多的莊稼，也會淹沒不少的村莊。」

    「真的？」穆清媱臉上的笑變大，這是發自真心的笑容。

    「當初還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你們呢，現在看來幸好跟你們說了這個。」

    能夠馬上看到挖河道的好處，穆清媱也覺得開心。

    這主意是她出的，若是挖好了在那好多年都用不上，這勞民傷財的大工程說不定會讓晏梓臨背負很多不好的言論。

    晏梓臨見穆清媱高興，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本王會將這功勞記在你身上。」

    穆清媱搖頭，給自己倒了杯水，「還是算了，我當初提這個也是有私心的。況且你給了我不少的銀子，真的不用了。」

    她可擔不起那麼大的功勞。

    晏梓臨神色微動，眼底神色莫名，啟唇，磁性的聲音出，「別人搶都搶不到的，你卻往外推。」

    這句話，有些一語雙關的意思。

    穆清媱抬眸，眼神平淡無波，唇角微揚，卻不帶任何笑意，聲音清脆，「再好的東西，不適合我，對我來說都不是最好的。」

    晏梓臨聽言，眼底微暗，「適合？」

    「嗯。」

    「呵~本王許久沒嘗你的手藝了。」晏梓臨收回視線，看向棋盤。

    穆清媱仰頭把杯子裡的水喝下，站起身，「今日給王爺帶了個新吃食，我去做出來。」

    晏梓臨沒有出聲，一種默認。

    穆清媱放下杯子，起身離開。

    晏梓臨轉頭，看著穆清媱走遠的背影，眸子緩緩斂下。

    一生只娶一人？

    他不是做不到，而是愛還不夠！

    至少現在，他給不出這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