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說穿

    羲和酒樓的後院，穆清媱在一間書房中見到了正在算帳的方舟。

    「方掌柜，忙著呢？」

    見面簡單的打招呼，也沒那麼多客套，穆清媱的語氣很是隨意。

    方舟打著算盤，知道穆清媱來了也沒抬頭，隨意的開口，「丫頭你先坐下，等我算好這一點。」

    穆清媱點頭，隨意的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好，不著急。」

    品著小二送來的茶，穆清媱隨意的坐著，眼神四處打量著這個小書房牆壁上掛著的畫。

    方舟算好手上的帳目，站起身跺著步子從書桌後面走出來，「你這丫頭，來找我又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說吧。」

    穆清媱轉過頭，被方舟這麼直白的揭穿自己過來的目的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嘿嘿兩聲，「我說方老伯，我這不是對縣城不熟悉嗎，偶爾來麻煩您一下也不算過份吧？」

    「我哪裡老了？竟然叫我老伯，真是不體諒老人家的心情。」方舟嘀嘀咕咕的抱怨著，走到穆清媱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穆清媱無語的抽抽嘴角，不讓自己叫老伯，他還說自己是老人家，真是，兩面派啊。

    「好了，我也不跟你客套，來這裡就是想跟你說，你派到我們鋪子的那個管事和那兩個小二能不能先讓他們在店裡幫一段時間的忙？」

    自己最近都要忙活買地的事，有那三人在店裡，穆清媱能放心很多。

    方舟斜著眼瞥了穆清媱一眼，「就這個？」

    這事還用說，主子派來的人已經交代過了。

    要不然今日那三個人就應該回酒樓了。

    「除了這個還有一件事。」穆清媱聽著方舟那反問的話，明白他這是同意了。

    「彆扭扭捏捏的，你這丫頭可不是這樣的性子。」方舟眼睛笑眯眯的看著穆清媱，跟她說話也不拐彎抹角。

    「這都被您看出來了啊，我是有點不好意思了。」穆清媱想著自己麻煩方舟好多次了，現在找他幫忙也有點開不了口了。

    「說吧。」方舟倒是很好說話。

    當然，他主要是看在主子交代的份上。另外也有對穆清媱這丫頭的感覺還不錯，自己能幫的也願意幫一下。

    穆清媱清了清嗓子，也不再墨跡，「是這樣的，我打算在郊外買幾百畝地，在那裡蓋一些住的院子。方掌柜您在縣城認識的人多，能不能給我介紹個人負責這事？」

    蓋房子和廠子是大事，穆清媱可不想在這方面被人坑了。

    「就這些？」方舟還以為什麼事呢，原來就是讓自己給她找個靠譜的工頭。

    「嗯嗯，就這些。當然，人一定要靠譜，到時候買磚之類的都要他幫著搞定，我只提供圖紙和銀子，可有這樣的人選？」

    穆清媱滿眼期待的看著方舟。

    這件事可是很急的，也要快點找到人開始幹活才行。

    方舟單手摸著自己的小鬍子想著自己認識的人中誰能做到？

    在縣城多年，酒樓接待各種客人，他的人緣也算很廣。

    對縣城很多人不說了解也差不多。

    「還真有一個，人也挺靠譜，就住在縣城，我可以給你他的住處，你自己去找。」

    因為是穆清媱的事，方舟也是想了許久才向她推薦了那麼一個人。

    「可以，只要人可靠就行，等我忙完了給你兩個菜譜。」

    見方舟這般謹慎，穆清媱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答應事成之後給他兩個菜譜。

    方舟聽到這話高興的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丫頭，你說真的？」

    看著穆清媱的眼神都閃閃發亮了。

    上次那個咖喱粉在店裡就賣了兩日，之後許多客人指名要那道菜，可惜，店裡沒有調料。

    方舟後面找過穆清媱幾次，可惜，她一直沒時間再弄。

    穆清媱若是給他兩個菜譜，他們羲和酒樓肯定會再火一次。

    「當然了，我不能一直讓您吃虧不是，總要給您點好處。」

    自己打算開廠子了，飯店的事情肯定不會去做了。

    現在這個小鋪子也主要針對普通百姓的，那些高檔一些的菜直接讓給他們酒樓也可以。

    「哈哈，我就知道你這丫頭是個知恩圖報的，以後有什麼事你儘管來找我。」

    「嘖嘖，方掌柜，我可不是白給你，要付銀子的。」穆清媱看他高興的那個樣子，忍不住的潑他冷水。

    方舟也不在意，只要能拿到菜譜，銀子都好說。

    他經營這間酒樓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銀子，主要就是做出好吃的。

    有了好的東西，到時候還怕不掙銀子嗎？

    「好說好說，我絕對不會讓丫頭你吃虧的。」

    穆清媱看他高興的樣子，也不再說什麼掃興的話，簡單跟他說了幾句話，拿到方舟寫了地址的紙條就告辭了。

    從酒樓出來的時候已經半下午了，穆清媱帶著漫寒按照地址找到一個胡同里。

    「第三家，黑色木門，就這裡了。」

    「嗯。」穆清媱點頭，上前敲門。

    咚咚咚

    敲門聲剛落下，裡面就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來了來了。」

    「你們是？」婦人四十來歲的樣子，保養的還算不錯。看到穆清媱兩人有些懵。

    一般來他們家的要麼是找自家男人的漢子，要麼是鄰居來串門的。

    這來了兩個小姑娘是幹嘛的？

    「請問這是武中家嗎？」穆清媱沒有見過方舟口中所說的包工，只能開口問了。

    那婦人點頭，「是，你們找我相公蓋房子的？」說著話還打量著兩人。

    她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這麼多年還真沒有小姑娘上門找他家男人幫著蓋房子的呢。

    聽到找對了，穆清媱也直接開門見山，「我們是羲和酒樓的方掌柜介紹來找他的，家裡需要蓋房子，就直接找到這裡了。」

    那婦人聽到羲和酒樓，看著穆清媱的眼神多了些熱情，「哦哦，這樣啊。老武今天出去了，還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要不你們進來坐著等等，我讓我家兒子去找找看。」

    這才剛開春，蓋房子的少，聽這意思，她們要找的武中現在閒著呢。

    穆清媱眉頭蹙了蹙，「不在家的話，我們也不進去了，能不能麻煩嬸子帶個話，等武大伯回來您讓他明日去西六街街尾的邱氏小管找我，我們到時候再細聊。」

    那婦人聞言自然應下，「行行，我記下了，明日一定讓他過去。」

    關乎生意的事情，婦人也不敢怠慢。

    「那嬸子您忙，我們就先回去了。」確認婦人記住地址了，穆清媱也沒有多逗留，帶著漫寒一起離開。

    天色漸晚，鋪子裡開始忙活起來，穆合南下工後沒有回住的院子，而是租了驢車來鋪子找邱氏。

    昨日惠娘說的那些話一直在穆合南腦中徘徊。

    還有惠娘那強忍著不舍的神情，都清晰的出現在穆合南的眼前。

    在他心中，惠娘一定是因為插足他和邱氏之間而感到愧疚，所以才忍痛將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讓給邱氏。

    這一點，穆合南堅信自己沒有想錯，心裡也覺得惠娘一定是因為在乎自己，不想讓自己這般為難才這麼做的。

    他這種自以為是的想法完全就是自戀。

    只可惜，抱有這種想法的穆合南是不可能有這種認知的。

    穆合南到了店鋪，像普通客人一樣點了一份吃食。

    因為人數眾多，在外面招呼客人的穆清妍也沒注意到他，是幫忙的魏伋招呼的穆合南。

    魏伋是從鋪子開業才認識的穆清妍，以前從未見過穆合南，自然只把他當成普通的客人。

    穆合南看著店裡多出來的幾個面生的男子，眉頭蹙了蹙，心下責怪邱氏不懂事。

    既然請了小二，就不應該讓穆清妍在外面拋頭露面了，這樣多有傷風化！

    他心裡如何想，沒人關心，店裡依然忙翻天。

    「客官請慢用。」小二將穆合南點的東西端給他就繼續忙活，沒人在意這麼一個不起眼的顧客。

    穆合南表面看不出什麼，其實心裡有些不高興的。

    在他心裡，邱氏她們開的店等於是自己家的店，店裡的小二不應該把自己和其他客人相提並論。

    抱著這種想法，穆合南卻也不想在那麼多人面前丟臉。

    之前已經領教過邱氏母女的厲害，穆合南肯定不會在店裡還有那麼多客人的時候找事。

    掃了一眼滿堂的客人，穆合南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穆清媱帶著漫寒從外面回來剛好趕上飯點，大致掃了一眼大堂就徑直去了廚房。

    穆合南看到進門的穆清媱，腦袋一低，避開她的視線。

    其實穆合南最不想面對的就是這個小女兒。

    從春節到現在，好幾次對上她自己都是吃虧的。

    穆清媱到廚房轉了一圈，見大家還能忙的過來，也就沒插手。

    「娘，我去樓上包房畫些圖紙，晚點我下來做晚飯。」

    既然準備在荒地蓋房子，就先把大致的東西設計出來。

    邱氏看著鍋里的炒麵，聽到穆清媱的話也沒回頭，「好，你去忙吧，沒時間的話一會娘做好了飯叫你。」

    她們其實每天都想著隨便吃點就行，這伙食已經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了。

    偏偏穆清媱說不行，說大家從早忙到晚，吃飯的時間也不是正點，一定要吃好了。

    邱氏想想也是，最主要還有朱氏，楊氏兩家，再怎麼忙也不能把身體弄壞了。

    「好，那我先去樓上了。」

    「嗯。」

    穆清媱從櫃檯里拿了幾張紙和筆墨就上樓了，漫寒二話不說，抬腳跟上。

    她雖然是女子，但是那些收拾碗筷之類的事情還真沒做過。

    而且她是晏梓臨的屬下，穆清媱等人也不會讓她幫著做這些事情。

    在漫寒自己看來，她跟著穆清媱就是為了保護她，沒有別的想法。

    樓上預留出來的書房中，坐在書桌前，穆清媱想著自己今日看過的荒地，先是畫出一個大的框架，標記上大概的距離。

    首先就是種田的位置，挖河道的走向以及之後工廠的建設地方和住著的地方。

    這些都要慢慢來，穆清媱規劃好大概位置就開始畫房子和工廠的圖紙。

    本就是費時費力的事情，穆清媱這一忙活就忘了時辰。

    樓下

    客人漸漸減少的時候，穆合南還坐在位置上沒有離開。

    人少了，穆清妍也看到了他。

    「他什麼時候來的？」穆清妍隨手擦乾淨一張桌子問著在不遠處收拾碗筷的魏伋。

    魏伋順著穆清妍的視線看過去，想了想，「大概半個多時辰以前。」

    這人是他招呼的，「清妍，有什麼問題嗎？」魏伋抱著幾個盤子，手上拿著抹布，身上穿的白色圍裙蹭了不少的污漬。

    穆清妍轉頭看著這樣的魏伋，突然間就覺得這個男子好鮮活的站在自己的眼前。

    她以前看過無數個小二收拾碗筷的樣子，卻沒有一個像魏伋這樣，那種說不上來的不同，讓她發自內心的覺得好笑又踏實。

    那種感覺，確實是踏實。

    魏伋身上有一種書呆子的氣息，有那種呆愣的氣質，現在又讓人感覺到是那種可以過日子的男子。

    這些截然不同的感覺融在一個人身上，讓穆清妍忍不住的叫了一聲呆子。

    「啊？」魏伋也被叫習慣了，但是不明白這和那邊坐著的客人有什麼關係。

    「沒事，你快把碗筷送到後面給白叔他們洗。」

    魏伋也不多問，聽話的點頭，「好。清妍，那桌子你就別管了，一會我來擦，你去櫃檯給客人結帳就行。」

    最近這段時間，每到天黑，不能幫客人畫畫像以後，魏伋就幫著店鋪收拾各種東西。

    穆清妍問過魏伋的家人，知道他還有一個爺爺需要照顧以後就經常給他拿回去一些老人家能吃的軟和東西。

    有時候魏伋忙一會兒穆清妍就讓他回去照顧爺爺，魏伋只是笑著拒絕，說家裡爺爺安排好了之類的。

    可能他心裡一直覺得自己和爺爺能吃好，能掙到銀子，都是因為有穆清妍的幫忙。

    他不會表達，就只能用行動來證明了。

    穆清妍也理解他的心意，嘴上說著呆子，心裡卻是高興的。

    魏伋這個人其實一點也不呆，他就是長期過著貧困的生活，吃過很多生活上的虧，慢慢變的自卑，導致他不願表達。

    這種面對困苦生活還能有一份單純美好心靈的男子，怎麼會不吸引人呢？

    穆清妍也是吃過很多苦的人，所以更能感受到那種心裡。

    他們兩人也算是惺惺相惜吧。

    「知道了，囉嗦。」穆清妍臉上笑的很甜，心裡也是說不出的幸福感。

    可能她是真的對魏伋有了不一樣的感情吧。

    兩人眼神對視，臉上都帶著不好意思又羞澀的笑。

    穆合南被發現之後也很坦然，看到穆清妍要過來的時候身子坐直，已經端起了當爹的架子。

    只是，他準備好了，卻遲遲不見穆清妍走過來。

    這一轉頭，就看到穆清妍和魏伋兩人之間那曖昧不明的笑，讓看到的人想不誤會都難。

    這邊魏伋傻笑兩聲，抱著碗筷剛準備轉身就看到走過來的穆合南。

    「你們兩個眉來眼去的做什麼呢？」穆合南沉著臉，直接擋在兩個人之間，說完這一句之後直接指著魏伋。

    「你這小子，也不看看自己那寒酸樣，還想惦記我的女兒，告訴你，門都沒有。」

    「你說什麼呢？誰是你女兒？誰要你管？！」穆清妍臉色漲紅，眼神不敢看向魏伋，只狠狠的瞪著穆合南，眼眶裡也瞬間溢出淚花。

    她一直沒跟魏伋提過自己的家人，魏伋也沒有問過。

    對於自己家和老宅那些人斷絕關係的事情，穆清妍覺得這是丟人的事情，她不想讓魏伋知道自己有一個那樣的爹，和那樣的親人。

    魏伋也被這句話嚇到了。

    他的女兒？清妍？那，為什麼自己在這將近二十天從來沒有見過這位？

    還有穆清妍現在的態度

    魏伋來不及多想，看穆清妍那滿是羞辱，惱恨的表情，死死瞪著穆合南，恨不得對他動手的那種表情。

    顧不得許多，魏伋放下手裡的東西就直接擋在穆清妍身前，眼神直視著穆合南，「這位老爺，小生不管您和清妍是什麼關係，我都不允許您侮辱她！」

    「我們並沒有眉來眼去，請您不要說這些話毀壞她的名節。」

    「還有，小生從來沒有妄想過娶清妍姑娘。」說完這句話，魏伋聽到身後穆清妍忍不住哭出的聲音。

    魏伋使勁抿了抿唇，拳頭緊握，眼神也在一瞬緊張的不知該看哪裡。

    他說完這句話也感覺到自己心口的不舒服。

    穆合南冷哼一聲，「你說你沒想過？誰信呢？我女兒長得漂亮，現在還能掙銀子，你說你不想娶？怎麼可能？！」

    魏伋被說的面紅耳赤，這話分明就是說他是個貪財好色的小人。

    猛的抬頭，魏伋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直接大聲的對穆合南喊出來，「我就算是窮的吃不上飯也不會為了銀錢出賣自己的尊嚴！」

    「清妍姑娘幫助過我，我才留在店裡幫忙，為的就是償還那份恩情。」

    「就，就算我要娶清妍姑娘過門，也肯定會等我考取仕途之後，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最後這句話是魏伋憋了半天，咬著牙，赤紅著眸子說出來的。

    說完之後他就泄氣了，低著頭半天不說話，一副失落的樣子。

    他承認，他很喜歡穆清妍。

    穆清妍好看，善良，對他和爺爺也關心。

    不止這些，他還喜歡穆清妍的性子，不拘泥，不做作，比其他姑娘簡單，大方，反正什麼都好。

    現在他每日都早早的起床看書，為的就是爭取在明年的春試中考取功名，到時候他就來向邱姨提親。

    穆清妍聽到魏伋說完所有的話，眼裡的淚止不住的流出來，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害羞，站在原地抹淚。

    他們這邊的動靜早就被大堂的幾桌客人看在眼裡，店裡的小二也去叫了邱氏出來。

    魏伋最後說的那番話也如數傳到大家耳中。

    周圍的客人包括朱氏等人都沒覺得魏伋和穆清妍之間有什麼過份的舉動。

    大庭廣眾之下，那麼多人看著，他們也是男未婚，女未嫁，互相有些好感完全可以談婚論嫁。

    況且邱氏是穆清妍的母親，她不可能不知道孩子的事情。

    既然兩人能每日這般相處，說不定人家早就私下裡說定了什麼。

    倒是穆合南，憑著自己的臆斷在這吆五喝六的讓兩人下不來台，怎麼看都是個不留情面的人。

    穆合南被魏伋這態度氣的臉色鐵青，正想端著架子訓斥一下魏伋，被聞訊趕出來的邱氏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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