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挖河道

    攝政王府，小花園中。

    三人吃飽喝足，一切東西撤下，移至亭子中。

    穆清媱也沒有馬上回房間，而是與晏梓臨兩人並排，各自躺在軟榻上看著遠處的天空。

    「這麼看著天上才能真切的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穆清媱透過黑夜看著那摸不到的繁星，想著現代各種發達的工具，飛向月亮也不是空想。

    晏梓臨聞言，側首，看著她的表情，那悠遠，深長又帶著嚮往的神色。

    很複雜，是他看不懂也理解不了的眼神。

    穆清媱感覺到右側的視線，只輕輕動了下頭，「王爺不覺得嗎？」

    「覺得什麼？」晏梓臨只是覺得很美，沒有別的想法。

    他不知道有可以飛上天空的飛機，也不知道有可以探索太空的飛船，更是不知道人類所生活的地方其實是一個圓球。

    他是與生俱來的皇族，一切東西在他眼裡都是低下的，都是比不上皇家的尊貴。

    這不是瞧不起別人或什麼，而是一種從小養成的觀念。

    這遠處的星星，月亮，在他眼中也只是一道景色罷了。

    完全沒有任何概念在腦中。

    所以他根本不理解穆清媱那些複雜的情緒是如何生出來的。

    想到這點，穆清媱嘴角扯了扯，移開視線，繼續看著天上遙遠的星辰，「沒什麼，就是感慨一下，人類在大自然面前是多麼的渺小，脆弱。」

    「狂風，暴雨，冰雹，旱災等等，都是人類要接受的磨難。」

    「你說的這些都是人類無法控制的，朝廷只能在災難出現之後及時救援。」晏梓臨的角度來講，朝廷是天下百姓的救世主。

    穆清媱呼口氣，她理解這一說法，也確實如此。

    只是，所有的天災對於大自然來說都不是災難，它怎樣都是大自然存在的一種形式。

    那些所謂的天災，只是對於人類而言是災難。

    「大瀚朝已經連續三年旱災，王爺覺得今年如何？」

    既然如此關心天下百姓，那自己就多說一些，就當是老天讓她再活一次的回報吧。

    晏梓臨眼帘掀開，看向穆清媱，沒有在她臉上看出什麼，也不懂她為何說這些事情。

    旱災，關係每個百姓，卻也是朝廷關心的事。

    這三年來，朝廷沒少請神求雨之類的，可還是很少有雨。

    甚至百姓間都已經開始謠傳朝廷不作為等話。

    這次決定好好查司家也有這一點原因。

    皇上已經不作為，民心不能動搖。

    「你想說什麼？」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晏梓臨也不是完全不了解穆清媱。

    既然她開口，肯定能說出一些出乎意料的話。

    就像今日在酒樓，在停屍房。

    季光赫看兩人那麼自然的聊天，還有比平日能說的晏梓臨，眸色晃了晃，垂斂，閉目養神。

    不是不想加入，而是，不知該不該加入

    「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久旱必澇。」

    上輩子就是農村出身，知道這些事情也很正常。

    農村人就是看天吃飯，他們說的很多看似無厘頭的話卻是真理。

    「久旱必澇？」晏梓臨確實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對呀，我覺得今年應該會有很多地方下暴雨，王爺還是早做防備為好。」

    穆清媱並不懂觀察天象之類的事情，她只是聽邱氏說過一句今年暖的早。

    這就說明暖氣流過來了，今年的雨水應該不會少。

    「需要準備什麼？」

    「萬一澇災，王爺打算再繼續救助？」穆清媱知道這個時代的人想不出什麼好的抵制洪澇的方法，也不是有意為難晏梓臨。

    在災難沒到來之前，預防的措施還是要先做好的。

    晏梓臨坐起身子，這次看向穆清媱的眼神有些嚴肅。

    被這麼盯著，穆清媱也沒心情繼續看風景了，乾脆坐起身直接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我看過鄉下的田地，兩邊都沒有進水，出水的河道，就是澆地也是好幾個村子共用一條小溪。」

    「既沒有儲存水的大河，萬一發生洪澇也沒有疏通水源的支流。這樣只會造成更多的災難。」

    晏梓臨擰著眉毛細細想著穆清媱所說，緩緩點頭。

    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以前也在朝堂上數次提過這個問題，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解決方法而已。

    「你有辦法？」既然穆清媱提出來了，肯定能說出點不一樣的想法吧？

    畢竟，這丫頭不管做什麼都和別人不太一樣。

    「我覺得可以這樣，每個村子挖出幾條小河，自己挖自己家的地頭，連在一起挖出村子，最後連接到鎮子，縣城。」

    「每個村子都這樣做，到時候等於整個大瀚朝的河流都連接在一起。」

    「王爺可以讓人在一些重要的城鎮或者地勢比較特殊的地方建立幾個大壩。水源充足的時候就用來存水，水源不足的時候也可以給周圍的村戶提供水源。」

    晏梓臨聽著，眼神漸漸變化，看向穆清媱的神色也一點點的發生改變。

    穆清媱提出的是一個大工程，幾乎動員全大瀚朝的百姓一起做這件事。

    而打通所有河道，確實可以起到疏通的作用，這件事如果成了，無疑是對大瀚朝非常有利的一件事。

    穆清媱的話慢慢在腦海中清晰，想到這件事情做成之後會給整個大瀚朝帶來的便利，晏梓臨心中不無震撼！

    他如何都沒想到，困擾朝廷這麼多年甚至是幾十年的事情被一個小丫頭的幾句話點開。

    就連另外一側躺著的季光赫也坐了起來，想著這件大工程的可行性。

    「若是這樣，百姓們負責自己家的田地，那麼村子到鎮上甚至到縣城的河段由官府來負責的話，恐怕需要的時日太過漫長。」

    若真像穆清媱說的，今年說不定雨水很多，時間上就肯定來不及。

    「這個是為百姓好的事情，自然也需要全部的百姓參與進來。」

    穆清媱印象中，她很小的時候自己父母有一段時間就經常出去挖河道。

    具體情況她不了解，但是這個年代沒有過，一切都可以由他們這些掌權者自己來規劃。

    「說說你的想法。」晏梓臨與季光赫對視了一眼，兩人幾乎肯定這個方法有用。

    就算今年用不到，長久看來，這確實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穆清媱輕咳兩聲，既然已經開口，她也不想有所隱瞞了。

    「再過一個月左右，所有莊稼都要種下去了，這個時間，動員所有百姓肯定來得及。」

    「南方天氣比較暖，可能需要官府或者士兵的幫助才能及時完成。」

    「士兵？」季光赫對這兩個字比較敏感。

    出動士兵是為了打仗，不是為了挖河道。

    穆清媱明白他的意思，「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

    「在有戰爭的時候可以派他們打仗。但是現在並不需要打仗。」

    「我並不是說要派出所有的士兵，只要一部分，分派到南方各地百姓之中幫忙。」

    「若是今年真的雨水充足的話，最先遭殃的肯定是南方。」

    季光赫眉頭微鎖，看著晏梓臨，還是有些不贊同穆清媱的話。

    他不認為士兵不訓練，反而跑去幫百姓挖河道是好的事情。

    晏梓臨面無表情的聽著，看到季光赫的眼神，遞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繼續聽穆清媱說。

    「咱們這邊的話，一個月左右，時間上應該很充足。不管是小的河道還是需要挖出幾個大河應該都可以。就是大壩的話，可能需要官府慢慢弄。」

    「北方的話，更不用著急，那邊種植的時間也比較晚。」

    「最後一點就是，百姓們挖自己家地里的河道是義務。之後他們挖河道的話需要官府給銀子。」

    晏梓臨抬了一下眼帘，但是沒有打斷穆清媱的話。

    穆清媱端起杯子喝了幾口水又繼續道，「這些銀子的話，國庫應該出不了多少，說不定還不需要出。」

    「首先，所有官員可以強制性每人拿出一些銀兩，之後就是那些商戶或者地主之類的，要麼出人去挖河道，要麼就出銀子。」

    「記住，一定要強調，不算家中奴僕，派出奴才的全都不算。」

    「而且，只要是普通的農民，去挖河道全都給銅板。比如，咱們可以分隔開，五米設置一個標記，可以承包給一家人，按照要求挖好就給五兩銀子之類的。」

    穆清媱說了很多詳細的東西，從村子到鎮子，再從鎮子到城池等等的走向。

    晏梓臨眼底神色越來越亮，落在穆清媱身上的眼神也越來越意味深長。

    他不覺得這些都是穆清媱一個丫頭想出來的，肯定是她身後那個高人的辦法。

    不管如何，現在的穆清媱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寶藏。

    「你說的大壩是什麼樣子？可能畫出來？」晏梓臨是真的認真考慮這件事了。

    若是按照穆清媱說的，趕在大雨來臨之前挖出河道，南方還真的要抓緊時間。

    「可以畫出來，而且大壩的選址也有講究，我會簡單說一下。」

    晏梓臨擺手，讓人去取筆墨紙硯，這邊也開始問一些自己心底的疑問。

    「你所說的讓軍隊加入百姓挖河道，這點是不是不合理？要知道士兵的存在是為了打仗。」

    這一點不僅季光赫覺得接受不了，晏梓臨也從未想過這一點。

    「不會呀。軍隊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這個國家的利益，任何利益都算。」

    「那麼，挖通河道，為百姓造福，提高糧食產量，百姓上交的糧食是不是也多了，這樣也算間接的為皇家創造了利益。」

    穆清媱差點忘了這個時代是以皇家為上的，那些大義凜然的話一轉，最終把利益歸結到皇家。

    「是很有道理。」

    「那當然，而且官兵在軍營也就是訓練。挖河道也是力氣活，可能比他們的訓練也輕鬆不了多少。」

    季光赫想了想摸著自己下巴起身，慢慢的踱步到穆清媱坐著的軟榻一側。

    看向穆清媱的眼神充滿著感慨，「丫頭，你這小腦瓜是怎麼長的，裝的東西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季光赫也猜想這些不一定是穆清媱想到的，他對那個幕後之人也抱著十分的好奇心。

    穆清媱表情坦然的迎接著兩人探究的眼神，「我比較聰明。」

    「不害臊。」

    幾人說話間，石管家拿來了紙筆，放在亭子中間的石桌上。

    穆清媱站起身，坐到其中一個凳子上，將一些重要的事情寫了下來，最後又說了建立大壩需要注意的東西，還畫了圖紙。

    「對了，你一定要交代清楚，一定不能剋扣百姓的銀子，發現的話一定嚴懲不貸！其他的細節我覺得你們可以自己商量。」

    穆清媱將自己在意的點也特別的提出來。

    晏梓臨兩人跟著點頭，記下。

    「我把台寧村到南詔縣的大概畫出來給你們看，這樣你們心裡也比較清晰。若是有什麼問題也可以再來找我，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們。」

    「對了，那些比較大的河道都儘量避開村莊或城鎮，如果有必要，一些危險的地方需要用東西隔開」

    穆清媱講的認真，晏梓臨兩個大男人聽的也很投入。

    這一說，一直快到凌晨才停下。

    穆清媱看了看天色，起身伸了個懶腰，「該說的我都差不多說了，需要注意的地方也都給你們標註了，剩下的就是你們的事了。」

    晏梓臨將很多需要注意的事在腦海里過了一遍，點頭。

    心中對於這件事也有了一個大概的模型。

    季光赫欲言又止的看著穆清媱，好幾次想開口問穆清媱，是誰教了她這些東西。

    最後都被晏梓臨的眼神打斷。

    穆清媱若是不願說，他們等於白問，還不如等到合適的時機再提。

    至少目前來說，穆清媱並沒有用她知道的東西對大瀚朝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

    「這些事情我們會看著辦，後面如果還有什麼需要你的地方我會派人去找你，可好？」

    穆清媱眉頭動了動，輕輕眨眼，「這個嘛，我不一定有時間。」

    晏梓臨以為她要忙店鋪的事情，想也不想的道，「本王會讓方舟派人在店裡給你幫忙。」

    穆清媱聞言不好意思的嘿嘿兩聲，也沒有推辭，「這個當然比較好了。就是，我還要忙別的事情，能不能請王爺給那邊的縣令打聲招呼，賣給我一些空地？」

    穆清媱本來想說她要一種藥材呢，後來想想還是等他們挖好河道，晏梓臨看到確切的好處再提出來吧。

    「買地？丫頭，你要種地？」這次不用晏梓臨開口，季光赫就當先問了出來。

    穆清媱點頭，「當然了，我們家本來就是農民，沒有地的話心裡總覺得不踏實。這天氣馬上就要暖起來了，我想種一些莊稼。」

    她並沒有說以後要蓋廠子之類的，現在還是先把地搞定再說。

    晏梓臨覺得應該不會那麼簡單，但還是點頭，「本王會派人給那邊縣令打招呼，你有什麼事直接找他辦就好。」

    穆清媱提了一個這麼好的主意，這點小事，晏梓臨還不至於不幫。

    「那就多謝了，接下來我就是要忙這件事。當然，有任何問題你也可以派人去找我。」

    「好。」

    達到自己目的，穆清媱也沒再多留，簡單跟兩人說了兩句就回了住的院子。

    亭子中，晏梓臨與季光赫又討論了一些事情才各自散去。

    翌日一早，穆清媱睡眼惺忪的起床。

    簡單的吃了早膳也差不多辰時了。

    沒有再見到晏梓臨和季光赫，石管家親自送穆清媱出門。

    穆清媱定的點心在辰時之前就送了過來，剩下的銀子也是王府給的。

    看著一切安排的妥妥噹噹，穆清媱覺得跟自己來的時候相比，待遇好像高了那麼一些。

    難道自己幫了他們，所以連待遇都好了不止一點點？

    並沒有太在意這些，穆清媱謝過石管家，坐上馬車便離開了京城。

    此時的皇宮，大臣們上朝的殿內。

    晏梓臨坐於龍椅稍偏一些的高位上。

    龍椅是空著的，大瀚朝的皇上此時還在睡夢中。

    殿內滿朝文武大臣各自立在自己的位置上，交頭接耳的討論著攝政王提出的挖通河道的事情。

    「這方法確實不錯，只是，若今年還沒有雨水，這不是白白耗費我朝的資源嗎？」

    「是啊，這件事還真不好說。」

    「可是攝政王好像不是在徵求咱們的意見？」

    「這」

    晏梓臨確實不是在徵求他們的意見。

    這些朝臣，拿著固定的銀兩，辦著既不會犯錯，也不會越矩的事情，遇到大事又東倒西歪，完全沒有主見。

    晏梓臨說出來就是讓他們知道朝廷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任何人都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任何問題。

    「工部，即日起，張貼皇榜，動員所有當地縣衙和官員準備工具，本王規劃好的地方即刻動工。」

    「戶部，統計所有人口，出人或者出銀子。各地百姓出力，朝廷發銀子。」

    「朝廷上限制的官員，不管什麼職責，全都給本王緊著挖河道的事，爭取一個月之內將所有事情辦好。」

    「」

    「季光赫，你親自去一趟南方，各地進展都不能滯後，若是有任何違反規定的人，不管身份如何，立即押入大牢。」

    季光赫雙手抱拳，對著上位行了一禮，「是。」

    關於工程的事情，今日一大早他們研究了南方各地的地勢，少部分地區的線路已經規劃好，具體的還要到南方看過才能決定。

    南方比較緊急，還需要動用軍隊，所以由季光赫負責最為妥當。

    攝政王的命令不容任何人反駁，令下，皇榜出，不僅滿朝譁然，就連百姓都開始炸開。

    「咱們這些不是農戶的百姓要麼出錢，要麼出力，什麼好處也沒有啊？」

    「誰說的，你沒看到嗎？今年所有賦稅少一成。」

    「說是這麼說，到時候朝廷也不會盯著咱們這些底層」

    若是按照往常一樣的收，他們也不能因為那點銀子去衙門告官不是。

    寫了補償，能不能拿到誰能知道。

    不過，這皇榜都貼出來了，現在不交銀子，後果只會更慘。

    對於這些生活在城鎮中的人，所交的那點銀子確實不多。

    相較於居住縣城的人，最吃香的就是普通農戶了。

    自己家地頭的都好說，很快就能挖好。

    等村外的河道開始挖的時候他們還能賺銀子，比起打零工可是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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