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回門

    「應該快到了吧？這都辰時了。」邱氏站在院子門口不停的朝主街的方向張望。

    「娘，這個時候姐姐和方萬估計還在路上。」穆清媱剛剛已經說過讓邱氏在院子裡等，不要著急。

    「你這丫頭，方萬是你能叫的嗎？他現在是你姐夫。」邱氏嗔怪的說了一句，語氣里卻沒有責怪。

    穆清媱聳聳肩，「是是是，姐夫就姐夫。但是娘，您也不用這麼著急的等在這，他們今日肯定會回的。」

    「你先進去，娘回屋也坐不住。」

    穆清媱無奈，「那我還是陪您在這站著吧。」

    「也行，你二姐做什麼呢？」

    「餵狗。」

    母女兩人就站在大門不遠處，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現在也算是春天了，門口有陽光，乍暖還寒的天氣，臨近午十的陽光底下，倒也沒有那麼的冷。

    不知不覺間，時間過的很快。

    辰時過半，從主街的街口拐進來一輛驢車。

    邱氏看到，立刻伸頭迎過去。

    穆清媱把她拉回來，「娘，您別著急，先看看驢車是不是停在咱們家門口。」

    「哎哎。」邱氏應著，眼睛一直盯著走近的驢車。

    越來越近，驢車緩緩停下，車簾被挑開，裡面坐著穆清薴和方萬。

    「娘。」

    「哎哎，薴丫頭。」邱氏的聲音有點哽咽。

    女兒長這麼大第一次離開她身邊，還一走就是三日。

    現在看到女兒回來，邱氏這心一下子就安了。

    方萬眼神在穆清媱身上定了一下，隨後朝邱氏喊了聲娘，又跟著叫了穆清媱一聲小妹。

    穆清媱的注意力全都在大姐身上，並沒有注意到方萬剛剛那一瞬的眼神。

    方萬先下了驢車，然後扶著穆清薴下來，還小心的提醒她腳下，看上去一個貼心的相公。

    邱氏看著，眼底露出滿意。

    穆清媱只淡笑的看著，跟在後面。

    幾人說說笑笑進門，穆清妍也迎了出來，抱住大姐半天不鬆手。

    「好想你啊，大姐這兩日過的可好？」穆清妍上下打量著紅光滿面的穆清薴。

    「你這丫頭，趕緊鬆開我，這麼大了還不知羞。」

    「哎呀哎呀，人家這是想你了。」

    「好好好，趕緊進屋吧，我給你買了好吃的栗子糕。」穆清薴拿她沒辦法。

    也因為三日未見，她也確實想娘和兩個妹妹。

    坐在客廳，幾人都圍著穆清薴說話，問她在方家生活的可還習慣等等。

    方萬一直面帶微笑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聽著娘幾個敘話。

    溫柔的眼神時不時的落在穆清薴的身上，邱氏看到好幾次，心下更加滿意。

    說話間，時間過的很快。

    中午穆清媱親自做了幾個大菜招呼兩人。

    紅燒獅子頭，暴炒臘肉，雞胗，糖醋排骨，五香魚等等。

    方萬看著這些菜，再看看母女幾人習以為常的樣子，心下暗暗乍舌。

    習以為常是因為她們平常就能吃到。

    而這些大魚大肉在他們家一個月都不見得能吃上一次。

    而且每次都只能吃其中一種，份量也是少的可憐。

    這幾日穆清薴在，他們的伙食已經比以前好了不少。

    但是和她們家相比，簡直沒法比。

    看來她們母女比自己想的還要有錢。

    「方萬，快吃菜，這是獅子頭，外面沒有賣的，你肯定沒吃過，快嘗嘗。」

    方萬點頭，謝過邱氏。心裡想著，就算外面有賣的他也吃不起。

    張口咬下去，滿口肉香，讓人食慾大開。

    不僅獅子頭好吃，包括排骨，都是他沒吃過的味道。

    方萬面上吃的斯文，心裡已經翻江倒海。

    他也跟幾個同窗在外面吃過飯。

    雖然不是特別高檔的地方，但也算不錯了。

    這些菜若是開個小飯館，怎麼都比現在的小鋪子強。

    「這些都是小妹做的？」方萬驚訝的看向穆清媱，上下打量了幾眼。

    十三歲，身體還沒張開，那張臉已經可以看出將來肯定是個美人。

    尤其是越和穆清媱接觸越會發現，她那雙眼睛裡好像裝了星辰一般的璀璨，引人入勝。

    穆清媱點頭，「是我做的，姐夫可是覺得哪裡不合胃口？」

    穆清媱對方萬的態度，就是客客氣氣，語氣平淡而禮貌。

    這一點，穆清媱自己也說不清楚原因。

    她其實對方萬這個人並不反感，只是心裡下意識的將他當成外人。

    可能她還是適應不了這個時代男女的成親速度。

    也許多接觸幾次之後她會慢慢將方萬當成姐夫，到那時就不會是現在這樣的態度了。

    「沒有，我就是覺得非常好吃。岳母可想過開一家飯館？以小妹的手藝，每日賺十兩銀子都不在話下。」

    方萬說話的語氣沒有什麼異常。

    這個問題也算尋常。

    所以，穆清媱和邱氏並沒有多想。

    「飯館的話暫時沒有想法，我們的鋪子不算小，就算只賣炒麵和石鍋拌飯也能賺不少。」

    「為什麼不直接開飯館呢？那樣豈不是掙得更多？」方萬有些理解不了她們的想法，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相公，」穆清薴看方萬好奇，自己接過話向他解釋，「這些菜都是小妹自己研究出來的，外面並沒有賣的。」

    「而這些菜譜，小妹暫時不想讓別人知道，她自己做這麼多菜肯定忙不過來。娘和二姐一時也學不出來，所以，暫時還真開不了。」

    方萬莞爾一笑，「這樣啊。我是太過好奇，就多問了幾句，岳母和小妹別介意。」

    邱氏搖頭，「不會不會，以後都是一家人，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來，吃魚。」

    「好，多謝岳母。」

    一頓飯吃的還算平和。

    飯後，方萬說好容易來一趟縣城，想去賣書的鋪子逛逛。

    邱氏和穆清薴都點頭，方萬打過招呼之後就出門了。

    母女四人收拾完廚房，跟著穆清薴一起進了她的房間。

    「姐姐，方萬的爹娘對你好嗎？」剛剛方萬在，有些問題不好當著他的面問。

    穆清薴點頭，「挺好的。爹很少說話，但脾氣很好，什麼都干。娘很少讓我幹活，這兩日我都沒做過飯，只是打打下手。」

    說這話時，穆清薴臉上滿是幸福的光。

    邱氏聽著，也更加放心了許多，「改日有空回台寧村，我可要好好感謝一下馬嬸子。」

    「嗯。」

    「娘去給你拿一些家裡的臘肉之類的，想吃什麼也別不好意思，你自己身上有銀子，不差那一口。」

    邱氏就怕自己女兒過不好，細細囑咐著穆清薴。

    當初嫁過去就知道方萬家條件不好，所以，她們多花些銀子倒沒事，就是別委屈了自己閨女。

    「娘，您放心吧，我知道。」

    「好，你們先說話，娘去收拾。」

    穆清媱見邱氏出去，捅了捅穆清妍，「二姐，你去幫忙。」

    「啊？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快去，我有事跟大姐說。」穆清媱不管穆清妍對自己瞪眼，對著她皮皮的笑。

    穆清妍哼了哼，「小妹不跟我好了。」

    「二姐，等你成親以後，我也單獨找你聊天。」

    「臭丫頭，不理你了。」穆清妍說完，轉身出了門。

    穆清媱笑著搖搖頭，轉向穆清薴的時候臉色嚴肅了幾分。

    「大姐，你手裡的銀子拿出來貼補方家了嗎？」

    「啊？小妹，你問這個幹嘛？」穆清薴本來回來的時候還有些擔心母親會問這個問題。

    結果，母親沒提，小妹反而問了。

    看她這反應，穆清媱蹙眉，「大姐，我之前不是說過嗎？不管方家有多麼困難？你回門之前都不要往外拿一文錢。」

    穆清薴動了動唇，不知道該怎麼說。

    「大姐，你拿了多少銀子？怎麼拿出來的？」

    「就是，成親的第二日，方萬和我婆婆在堂屋說話，說還銀子的事情，我聽到了，就主動把那二兩聘禮的銀子拿出來了。」

    「就二兩是嗎？」

    「嗯。」穆清薴點頭。

    她也知道自己沒沉住氣，不應該這樣的。

    可是，她如果不拿出來又覺得不好。

    她們已經是一家人了，不能所有銀子都拿在自己手裡，他們還欠一堆債。

    穆清媱嘆氣，也好在大姐只給了二兩，沒有多拿。

    「大姐，你們這次過來，買的這些回門禮是不是都是你的銀子？」

    穆清薴點頭，「是。相公家裡實在是沒有」

    「可是大姐，你這剛嫁過去就開始掏銀子，你想沒想過以後。」

    穆清媱感覺自己之前的交代全都被大姐忘的一乾二淨了。

    「方家以前沒跟咱們結親的時候還不是正常的生活。多你一個人也不過是多張嘴，日子不會有變化。」

    「姐姐你也吃不多少，跟著他們過幾日他們的生活也能更多的了解他們。」

    「我不是讓你不要管他們，最起碼不要在回門之前就開始拿銀子。」

    穆清媱說這些話並不是讓大姐和婆家離心，而是更快的了解他們一家。

    本來這麼將大姐嫁出去，穆清媱就覺得有些倉促。

    可是大姐的年齡和她之前的事情讓邱氏心裡一直著急。

    再加上這邊有很多訂了親一兩個月就成親的人多的是。

    有的在成親前更是彼此沒見過面。

    相比那些，大姐和方萬已經算是好的了。

    邱氏那個性子，被向氏壓迫了十幾年。

    還有這個時代出嫁從夫之類的思想。

    邱氏估計是想不到教穆清薴這些東西的。

    若是按照她們的思想，就算方萬家沒有那種思想，也會慢慢的被穆清薴這種一再退讓的做法養出一些野心。

    穆清媱心裡無奈的同時又不得不出面多提點著一些。

    穆清薴覺得自己沒做錯，又覺得自己小妹說的有道理，一時糾結著不知該如何辯解。

    「大姐，你想讓方萬變成爹那樣嗎？或者，你想讓你婆婆變成向氏那樣嗎？」

    「可是」穆清薴想說情況不一樣。

    方萬以後是要考官的，他懂得是非。

    而方萬的爹娘也都健健康康，通情達理。

    「姐姐，野心是可以養出來的。有時候你越是對他們好，他們就越是覺得你好欺負。而不會覺得你是一個好人，明白嗎？」

    「還有，方萬家一直很窮，他們沒有見過很多銀子。但是大姐，你敢保證他們從來沒想過擁有很多銀子嗎？」

    「想想以前的咱們。銀子可是個好東西。」

    穆清薴微微點頭，好像有些明白了，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大姐，如果方家能保持本心，善待於你。那大姐也不要吝嗇，偶爾拿出一些體己貼補在生活里也無可厚非。」

    「若是大姐沒有節制的拿銀子養著他們，難保不會將他們的野心養起來，胃口也越來越大。」

    「而到了那個時候，最痛苦的不是別人，而是你。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你的大方，也不會在意你的付出是不是應該。」

    「大姐知道如果發生這樣的事，之後會怎樣嗎？」

    「怎，怎樣？」穆清薴後背已經被說的一身冷汗，好像自己被狼盯上了的感覺。

    穆清媱沒有笑意的勾了下嘴角，「要麼就是大姐一直有銀子供著他們。要麼，你沒有銀子了，他們逼著你來娘家要。」

    穆清薴聞言，猛然一個機靈，臉色也微微白了幾分。

    「小妹，你說得對，我有些糊塗了。我覺得方萬對我好，心裡就想著用什麼補償他。剛好聽到那些話，所以就拿了銀子給他。」

    「還有今日這些東西也是。這兩日公婆對我特別好，我不想讓他們為難，所以就」

    穆清薴有些後悔，但也清楚自己以後應該怎麼做了。

    「大姐，沒事，我就是提醒你。你自己的日子最主要還是你來經營。」

    「我說的那些只是假設，並不一定會發生。大姐心裡明白就行。」

    說這些就是為了以防萬一，給穆清薴提個醒，不要讓她一直傻傻的只為別人著想。

    「嗯嗯，小妹放心吧，這些我都明白，以後會記住的。」

    穆清薴調整了一下呼吸，臉色恢復正常，整個人好像又成熟了幾分，也多了幾分精明。

    「小妹，這兩個簪子也留在家裡吧，平常幹活也戴不上，也就今日回來我才拿著的。」

    「對了。」穆清薴拿下頭上的簪子之後又掏出自己的荷包，倒出七兩銀子，裡面只留下二兩碎銀和一些銅板。

    「在農村也花不多少，這些先放在盒子裡，以後我經常回來。」

    還是放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比較安心。

    在自己了解了方家人之前可以把貴重物品都放在娘家。

    穆清媱挑眉看著她動作，無所謂的攤手，「這些都是大姐的東西，房間也是大姐的，你自己決定。」

    穆清薴收拾完東西，跑過來拉著穆清媱的手，眼裡滿是笑意，「小妹，大姐以後要是再犯糊塗，你可要好好說我一頓。」

    確實不能做一個爛好心的人，要不然最後受傷的不止自己，還有家人。

    「嘻嘻，你可是大姐，是我們的表率，怎麼會犯糊塗呢？以後沒事常來幫忙。」

    穆清媱抱住穆清薴一隻胳膊，靠近她耳邊，「對了，大姐，你也別跟方家提三個月後來店裡幫忙的事。」

    「好，我知道了。」

    「雖然咱們說了那麼多，但是大姐也別受影響，好好跟姐夫過日子。」

    「是是是，小丫頭。」

    「對了，明日真不用我回來幫忙啊？」穆清薴還是有些擔心明日開業的事。

    「不需要，有朱嬸他們在呢，忙得過來。」

    明日過來的估計都是經常來的客人，鋪子裡暖和，讓他們多等一會兒也沒事。

    這兩日雖然種了菜，穆清媱也準備了很多的滷味，明日開業就直接送給客人吃，之後再正常出售。

    穆清薴點頭，「也好，那我明天就不來了，有什麼事的話就讓人給我帶信，我也會經常回來。」

    「好，大姐放心。」

    這邊兩人說了好久的話。

    在院子裡的邱氏兩人也收拾了一堆吃的，就連醃肉都搬出了一個罈子。

    穆清薴搖頭笑笑，「娘，我只拿幾根臘肉，別的都不要。」

    就像小妹說的，不能讓自己家養活方家一家人。

    她也不是沒過過苦日子的人家，在方家吃些苦也沒事。

    邱氏急著勸說穆清薴，生怕她吃了苦頭。

    穆清薴就是不拿，說會經常回來吃，邱氏這才作罷。

    方萬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娘幾個將拿出來的東西收回去。

    眼神閃了閃，什麼也沒說的問穆清薴想什麼時候回去。

    因為回門當日不能留下過夜，最好回去的時候天還沒黑，所以兩人也不敢多做停留。

    邱氏將兩人送上租好的驢車上，叮囑著穆清薴經常回來。

    穆清薴點頭答應，隨著放下帘子，驢車也開始走遠。

    坐在驢車裡，方萬看著那幾根略顯寒酸的臘肉，心下不滿。

    邱氏既然拿出了那麼多東西，穆清薴為什麼不收？

    她們家可是有很多東西，而自己家連一點肉糜子都是好的。

    「相公，這些臘肉炒菜很好吃，等回去我給你做啊。」穆清薴覺得方萬有些沉默，自己開口打破。

    「嗯，娘子的手藝應該不會差。」方萬單手攬著穆清薴的肩膀，臉上帶著笑，聲音溫和，「娘子可會做你們店裡賣的那兩樣食物？」

    穆清薴看了方萬一眼，彎唇，「會是會，但是最主要的材料我可不會弄。」

    「主要材料？」方萬很是好奇的問道。

    「對呀。炒麵需要用醃肉，可是那些都是小妹做的，我記不住裡面那麼多調料和比列，就懶得學。」

    「還有做拌飯的時候用到的大骨湯，那裡面的調料也很複雜，我就沒問過。」

    方萬聽言，眼神暗了一下，嘴上無所謂的道，「沒事，你小妹會就行，你就跟著打下手就好。」

    「嗯，我也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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