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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俞宛秋氣得手直抖,待要罵他一頓,又怕給丫環嬤嬤聽見了,以為是「小兩口鬧彆扭」,深吸了幾口氣,才冷冷地回道:「那是我的事,與尊駕何干?」
梁瑾瑜大言不慚地說:「只要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要自作多情。」
「我只對你多情。」
俞宛秋強忍怒火道:「我很感謝你的厚愛,但我真的承受不起你好像忘了一點,我不只是個女人,我還是個母親就算一切如你所言,趙佑熙不久就會廣置姬妾,甚至徹底冷落我,我也不能就此一走了之。我還有兩個孩子啊,他們尚在稚齡,需要母親陪伴照料。算我求你,放我走吧,你就是禁錮我一生,我也不可能定下心來跟你過日子,我會時時刻刻想念我的孩子。你身邊多的是女人,何必強迫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
梁瑾瑜微微一笑:「那些女人早成了過眼雲煙,我現在只有你。」
俞宛秋努力讓自己鎮定,試圖跟他講道理:「那也沒關係啊,即使你丟了皇位,憑你現在的財勢,一樣稱得上富甲天下,要什么女人沒有?」
梁瑾瑜做沉吟狀,然後望著她的眼睛說:「要不,我再派些人手,把你的孩子也一起接過來,讓你們母子團聚?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他們視如己出,只要是你生的,我都愛。」
俞宛秋驚跳起來:「你敢你要敢去招惹我的孩子,我就跟你拼了這條命。」
「好好好,我不動他們行了吧,唉,你別哭啊,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俞宛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把摔下他遞來的絹帕,抽噎著說:「你放我走吧,我向你發誓,決不透露你的行蹤,只說被漁民救起,在外面將養了幾日。反正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趙佑熙不會懷疑的。」
梁瑾瑜靠回椅背,手指輕叩把手,得意洋洋地說:「即便我放你走,你也無處可去了,你知道嗎?趙延昌已經對外公布了你的死訊,現在南都皇宮正在弔喪呢,趙佑熙正在往回趕,大概快到了吧。」
俞宛秋驚得收住了淚:「不可能我明明好好地在這裡。」
「是啊,你人在這裡,但你的屍體卻沉在江底,三天前就打撈起來了。」
「三天前?」俞宛秋聽懵了,從她醒來到現在,也只過去了半天而已。
梁瑾瑜一字一句地告訴她:「今天是三月初九。你三月初三乘船北上,在江心遇刺,不幸掉落江中,當時打撈無果。三天後,也就是三月初六,才在幾十里外的淺灘被人發現,屍身已經浮腫變形。但從衣飾和五官輪廓,還是可以依稀辨認出,死者正是可憐的趙太子妃。」
俞宛秋瞠目結舌,難道她竟昏睡了六天未醒?生阿旦時那樣疲累,也只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就醒了。稍一琢磨,立刻明白過來,怒道:「你給我下藥?」
梁瑾瑜並不否認,還很有耐心地解釋:「只是普通的**,讓你好好休息幾天,絕不會損傷你的身體。你放心,我的女人,我心疼著呢。」
俞宛秋懶得跟他爭論「誰的女人」這種無聊的問題,轉頭看向窗外,院子裡的花糙樹木都是南北皆宜的品種,根本不能依此判斷出莊園所處的地理位置,梁瑾瑜實在是個精細得可怕的對手。
就在這一天,趙佑熙風塵僕僕地趕回了南都。
其時「太子妃」已經入殮,因為屍體在水中浸泡了幾日,撈起來時就有腐爛之象。現在更是慘不忍睹,氣味令人作嘔,趙延昌早就命人封死了棺槨,不然沒人敢在靈宮停留。
趙佑熙打馬直奔靈宮,一進屋就命人開棺,他要親自驗屍。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哭著哀求他「讓太子妃安息」,事實上,是他們受不了那股腐臭的味道,能薰得人把苦膽都嘔出來。
正拉扯之際,張懷安帶著皇帝的口諭宣召太子覲見。
趙佑熙在啟泰殿見到父皇時,很沉著地行禮如儀,趙延昌詫異道:「你居然不哭?父皇給你準備的特大號手絹豈不是排不上用場了?」
趙佑熙狂喜,撲到父皇膝前,孩子一樣仰起臉問:「她沒死,對不對?那屍體根本不是她,對不對?」
「對對你們果然是恩愛夫妻,心有靈犀。」趙延昌笑著扶起兒子,讓他在一旁坐下。
趙佑熙便問:「那您為什麼還要發喪?」
趙延昌不答反問:「你老實告訴父皇,如果太子妃被擄後失了貞,你當如何?」
趙佑熙沉默了許久才說:「我只求她活著,其他什麼都是次要的。」
趙延昌嘆息:「你情深意重,可外人不那麼想。到今天,太子妃已經失蹤六天,即便她仍是清白之身,在世人眼裡,也說不清道不明了。女人的貞C是來不得半點存疑的,父皇擔心,就算她平安歸來,這一點也會成為別人攻擊她的理由。」
趙佑熙咬牙道:「她是本朝太子妃,誰敢嚼舌根?」
趙延昌搖搖頭,到底還是年輕啊,不懂人世險惡。正因為她是太子妃,才要嚼舌根,不把她抹黑了扯下來,自家女兒怎麼進得了東宮,怎麼爬得上太子妃寶座?
這些話他壓下沒提,只是跟兒子交代:「喪事繼續,要辦得像模像樣,再暗地裡查訪,只有讓對方撤去心防,才可能露出馬腳。」
其實大辦喪事還有一層意義,他不敢告訴兒子:趙家可以有一個遇刺身亡的太子妃,但不能有一個被擄走的、下落不明的女人,那會成為整個皇室的恥辱。
同人卷 第三百二十九章曇花一瞬
第三百二十九章曇花一瞬
時序很快就到了三月末,俞宛秋在不知名的莊園裡過著錦衣玉食的難熬日子。
這話乍聽矛盾,實則再真實不過:每天的吃穿用度,無一不是精品,其講究奢華程度並不遜色於她做太子妃的時候,唯一的缺憾是,沒有自由。
恰恰這一點,套用梁瑾瑜的話,是「致命的缺憾」。
俞宛秋每天晚上失眠,白天精力不濟,在嘗試多次仍未走出內院的窘境中,只能日日歪在榻上,看著外面的天空出神。漸漸地飲食無心,人也迅速消瘦。
連張順都看得著急起來,某日對梁瑾瑜說:「少爺,少夫人最近瘦得厲害,您看要不要讓老唐過來一趟,開些調養的方子?」
老唐是梁瑾瑜的御用大夫,跟了他多年,靖亡時隨他一起疏散出京,現住在離此幾十里外的無名谷。那裡是梁瑾瑜的一處秘密基地,住著一些遺臣及家眷,都是可靠的親信部下。
梁瑾瑜嘆息:「心病還需心藥醫。」意思是,叫老唐來也沒用。
張順囁嚅著:「您沒發現少夫人的脾氣變得很躁麼?聽穗兒說,今早她把那面八寶琉璃鏡都給砸了。」
梁瑾瑜依然不動聲色:「她心裡有氣需要發泄,砸就砸吧,總比憋出病來好。」
「可是」,若砸別的也罷了,那八寶琉璃鏡,光是四周鑲的寶石就價值連城了,更別提那麼大的鏡子,世上再尋不出第二面來。俞宛秋在東宮用的,據說只有這個一半大。
張順知道自家主子有多寵那個女人,無論砸什麼都不會心疼,只擔心那女人的手有沒有受傷。他嘗試著從別的角度入手:「聽穗兒說,少夫人晚上總是翻來覆去,外面有一點響動都會驚得坐起來。」
梁瑾瑜苦笑:「她那是防著我呢,怕我趁她睡著了侵犯她,你說,我是那樣的人麼?」
張順馬上回道:「您當然不是可少夫人跟您打交道少,對您並不了解,又是被擄來的,就如驚弓之鳥,隨時警惕著,一刻也不得安寧,長此下去……」
梁瑾瑜坐直身體:「會怎樣?」
張順不敢直接說少夫人會如何,而是舉例說明:「以前靖王府的二夫人,您還記不記得?」
梁瑾瑜點點頭,張順繼續說:「二夫人遷到齋宮後,日日夜夜哭鬧,嚎著要見她兒子,負責看守的老陳煩不過,索性告訴她三公子已經死了。從那以後,她倒是安靜了一陣子,但每晚不睡,在房裡點著香燭,說要等三公子回去看她。這樣過了兩月,人就瘦成了皮包骨,再往後,開始神志不清,到她死的時候,已經跟瘋子沒兩樣,笑嘻嘻地說她兒子來接她了。」
看梁瑾瑜面露不悅,忙解釋道:「奴才的意思是,晚上不睡最傷身體,如果一個人長期失眠,後果堪慮。」
少爺要的,是身體健康、知情識趣的女人,不是蘆柴棒子,更不是失心瘋子。
梁瑾瑜總算被他說動了,鬆口道:「那你明天親自跑一趟,去把老唐接來。一定要萬分小心,別以為深山老林就安全,要隨時注意觀察周圍的動靜。」
「奴才省得的。」
第二天早上,張順出發了。梁瑾瑜坐在房裡想了又想,總覺得「是藥三分毒」,人沒病的時候應該儘量少吃,而且再好的藥方,也治標不治本。如果他不把俞宛秋像囚犯一樣關著,時常帶她到外面走走,情況會不會好一點?
這個想法首先取悅了他自己。他忽然發現,這原本就是他內心深處的渴望。帶著心愛的女子,無憂無慮地在林間小路上漫步,在開滿野花的山坡上依偎,在白雲悠悠的峰頂一起品位逍遙神仙的滋味……光是想像,就讓他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世人皆以為他是那種野心勃勃、對權勢地位瘋狂追逐之人,其實他們都錯了他會弒父奪位,不過是氣父王偏心,從小就放逐他,讓他嘗盡了世態炎涼,有幾年過得跟小叫花子似的。父王呢?名義上鍛練他,實則寵幸二夫人母子,早就存了拋棄他,讓梁瑾煊繼位的念頭。
如果父王真為他著想,他不介意讓梁瑾煊上位的。反正趙取代梁、進而一統天下是遲早的事,靖國偏安西南一隅,彈丸之地,根本沒法保全,梁瑾煊得意不了幾日,就要當亡國奴。
可父王那樣對他,就跟耍猴一樣,哄著讓他做盡壞事,只為了給另一個兒子鋪路,他偏就不讓父王如意。同時也激起了一股子狠勁:你只相信梁瑾煊麼,他明明是個糙包紈絝子,我才是真正的梟雄,能把靖國帶到前所未有的境界上位後,他先跟趙聯手攻梁,隨即推行新政,新政失敗後再聯合陳致遠,都不過是想賭一把而已,跟父王賭,跟自己賭,跟命運賭……雖然他心裡明白,成功的希望不是很大,所以才會事先蓋好隱居之所,連奴僕都先訓練好。
他努力過了,稱過王,稱過帝,在金鑾寶殿上接受過百官朝拜,見事不諧,激流勇退,如今安居山中,坐享傾國財富,他並不覺得遺憾。如果俞宛秋肯隨順他,他真的覺得人生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