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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周齊氏頓首道:「多謝殿下慷慨相助。娘娘之所以千里跋涉至此,正因為相信殿下的人品。要不然,只要她肯拿出玉璽交換,相信靖帝也會如其所請。但靖帝為人陰險狡猾,毫無忠誠節義可言,娘娘說,情願把玉璽砸了,也決不交給他,玉璽乃天下至寶,不能落到那種人手裡。」

    趙佑熙莞爾,對梁孝帝和梁瑾瑜之間的恩怨糾葛,他有什麼不清楚的?

    當日梁孝帝派來抓捕他的秘密特使,就是梁瑾瑜,後來更是把梁瑾瑜安置進樞密院,打算培養成首席心腹大臣。如此寵信倚重,卻換來了最致命的背叛,梁孝帝與其說是自殺,不如說是被梁瑾瑜逼死的。

    也難怪曹皇后對梁瑾瑜的評價那麼差了,滅國殺夫之仇,怎能不切齒痛恨。她自己無力報仇,便一再奉承趙氏才是天命之主,巴不得趙國早日滅掉靖國,好替她出氣。

    當日下午,拿著玉璽回宮的趙佑熙向妻子感嘆此事時,俞宛秋道:「負人者,人恆負之,這世間的因果輪迴,從來如是。殿下你說,梁孝帝對梁瑾瑜,與梁瑾瑜對我表哥何紹文,哪個更為寵任?」

    趙佑熙想了想說:「梁瑾瑜對何紹文更器重一些,要不然,也不會那麼倉促地推行新政了。」

    俞宛秋攤手道:「可不正是?這報應來得真快,他當日是怎麼對梁孝帝的,何紹文就怎麼對他。」

    甚至連叛逃路線都一樣,何紹文也是連招呼都不打,悄悄私逃出京,轉而投奔敵方陣營。俞宛秋都不敢想像,作為軍中參事的何紹文,有朝一日領著趙軍圍困上京時,梁瑾瑜是什麼心情。到了那一天,他會有些悔悟麼?

    肯定不會梁瑾瑜的道德觀自成一派,不受世間法則約束,那樣的人,從來只認勝敗,不擇手段,故而勝也坦然,敗也坦然;生也坦然,死也坦然,倒真有亂世梟雄的宏大氣魄。

    耳邊忽有人問:「你在想什麼?」

    俞宛秋忙收攝心神回話:「在想曹娘娘告訴你的絕密消息。」

    說到這一點,趙佑熙同樣迷惑:「我也不明白,她為什麼連這個都肯告訴我。」

    俞宛秋笑道:「那是你不懂女人的嫉妒心。」

    「嫉妒心啊,你也一樣嗎?」

    「一樣」塹金截鐵的聲音,伴隨著狠狠的一瞪。

    趙佑熙伸手環住她的肩,親親密密地調笑:「我身邊就你一個,每天晚上摟著你入睡,你還嫉妒什麼?」

    「你問我有沒有嫉妒心,我肯定回答『有』啊,我是誠實的好人。」

    「嗯,誠實的好人,給你家相公說說看,為什么女人的嫉妒心那麼可怕?因為嫉妒,連亡夫唯一的骨血都捨得出賣。」

    俞宛秋答不上來,她反躬自省,如果自己遇到同樣的境況,會不會也像曹皇后那樣。

    答案是不會。嫉妒歸嫉妒,可看在故去親人的面上,怎麼也不忍心的。

    趙佑熙摟緊她說:「我就知道你答不上,因為你跟她是不一樣的。」

    「不,那是因為我還不是皇后,我的丈夫還沒有三宮六院。」

    不曾親身體會過皇后的悲哀,沒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合理合法地臨幸別的女人,跟她們生出尊貴無比的孩子,也就無法了解原本溫柔的女人心能扭曲到什麼程度。

    趙佑熙只是撫著她的手臂,似在給她無言的安慰,那一刻,俞宛秋相信,他是真的明了自己對未來隱隱的擔憂與恐懼。

    同人卷 第三百二十四章何事驚惶

    同年七月,靖國全部領地納入了趙國版圖,樊都改回樊城,各地郡守府尹重新選派調任,軍需儲備亦足夠支撐一年之久。

    在這種前提下,趙佑熙於七月初六在沔水畔誓師,然後率百萬大軍,兵分兩路,向衢、壽二州進發。

    梁瑾瑜的幾十萬兵馬幾乎全都集結在京畿一帶,下面的州府守衛薄弱,根本不堪一擊,趙軍的兩支部隊很快就在衛州會合。

    也就是在衛州府城下,趙佑熙與梁瑾瑜在睽違兩年後,第一次正面遭逢。

    梁瑾瑜立在城樓的垛口處遙遙抱拳,飽含內力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清晰,甚至帶著隱隱的笑意:「與賢伉儷一別兩載,瑾瑜十分想念,今日觀殿下風采更勝往昔,心中頗覺安慰,不知太子妃可好?」

    這人一開口就提及自己的妻子,再聯想到那本該死的書,趙佑熙強壓心頭火,冷冷地回道:「內子一切均好,陛下的良妃娘娘呢?此次可有隨行?」

    一旁的何紹文忙豎起耳朵,只聽梁瑾瑜用略帶詫異的嗓音說:「朕的良妃新納未久,不知從何處認識了太子妃,叫朕好不欽羨。」

    何紹文急了,可兩軍陣前,主帥對話,哪有屬下插嘴的餘地,只能用哀懇的眼光看向趙佑熙,趙佑熙想到畢竟是妻子的表姐,便替他問了一句:「原來的何良妃娘娘現在何處?」

    梁瑾瑜似笑非笑地說:「早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這般關心令表姐,朕就把她帶來了。好在上京離此並不遠,朕這就派人接太子妃進宮和令表姐一敘如何?」

    一干將領都呆在馬上,互相大眼瞪小眼,個個眼裡冒著問號:怎麼回事,這兩人好像在攀親戚、拉家常?

    牟翊見趙佑熙臉色不好,低聲進言:「殿下,他在試圖激怒您,別被他影響了情緒。」

    趙佑熙微微點頭,旋即向城上道:「這一點不勞陛下費心,反正過不了多久,趙軍就要進京了,到時敘舊的機會有的是。」

    梁瑾瑜依舊神定氣閒,不急不躁:「那朕拭目以待」

    對話到此,雙方統帥很有默契地朝身後一揚手。序曲奏完,現在該正式進入主題樂章了。

    如果俞宛秋看見這一幕,準會驚嘆:典型的先禮後兵啊還是古人有意思,打仗都打得這麼有風度。

    可惜此時的她,正在軍帳里急得團團轉,手裡拿著一封信,幾次走到門口又折回。

    出了這種事,她首先想到的是跟趙佑熙商量,最起碼,派人去通知他,可又怕亂了軍心,造成難以承受的後果。

    戚長生看太子妃急成那樣,幾次提議:「就由屬下替您回去看看二殿下吧,您放心,有陛下坐鎮,二殿下不會有事的,御醫並沒說就是見喜了。」

    「你不懂,即使不是出痘,連著幾天幾夜高燒不退,也會燒壞……」後面的話俞宛秋說不下去了,想到可愛的阿旦可能會因高燒而燒壞腦子,心裡就湧起了強烈的自責。

    她是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丟下幾個月大的孩子隨夫出征。可笑的是,她還自以為這樣做,能培養未來儲君的責任感與兄弟情,免得將來出現如唐、隋兩代那種親兄弟相爭的殘酷局面。

    最開始她是準備帶阿旦一起走的,反正堯兒小時候也在軍營里生活了大半年,如果不是趙延昌秘密到前線探望,也許堯兒會一直跟在父母身邊。

    她沒想到,堅決要求留下阿旦的,不是趙延昌,而是小哥哥堯兒。

    自從阿旦百日宴那次,堯兒勇敢地保護了弟弟之後,便把弟弟當成了自己的責任,整日嚷著要「帶弟弟」,要弟弟跟他一起搬到啟泰殿去。偏偏趙延昌每次看到這場景,就樂呵呵地在一旁推波助瀾,堯兒有人撐腰,越發吵得厲害。

    不知是不是因為趙家人丁太單薄的緣故,趙延昌對孩子的喜愛超過了俞宛秋的想像,他不是趁機起鬨逗孫子玩,而是真的希望把兩個孫子都帶在身邊----俞宛秋懷疑,即使她再生兩個,趙延昌也會一併要過去,每天跟一堆蘿蔔頭混在一起。

    史上像他這樣的皇帝,只怕也絕無僅有了。

    最後,在祖孫倆的熱烈懇求和趙佑熙的勸說下,俞宛秋戀戀不捨地把阿旦留給了趙延昌。

    趙佑熙自有他的理由,此次出征,是跟梁瑾瑜爭天下。這人比梁孝帝還難對付,足智多謀,詭計多端,戰場上吃了敗仗,很可能用旁門左道。基於安全考量,孩子還是放在趙延昌身邊比較好。

    知墨不忍看太子妃如此內疚,出言勸道:「孩子會不會生病,與您在不在身邊又沒關係。以前小郡王不就是在軍營里出的痘?九死一生,幸虧請來了怪裡怪氣的馮大夫,才給治好了。」

    知墨的話讓俞宛秋眼前一亮,馬上對戚長生交代:「你親自帶人跑一趟,把上次給堯兒治痘的那個大夫找到,直接帶他回南都去。」

    「那您呢?」

    「你留下幾個送我回南都就行了。」

    見戚長生還在猶豫,俞宛秋催促道:「你只管去忙你的事,現在從這兒往南全都是我們趙國的土地,誰敢招惹本宮?」

    戚長生再不放心,也知道輕重緩急,答應一聲退下了。

    俞宛秋匆匆收拾幾件換洗衣服就踏上了歸程,等趙佑熙這邊鳴金收兵得到消息時,太子妃一行已走了幾個時辰。

    事到此間,他也無可奈何,軍中不可一日無帥,甚至,他連擔憂和焦急都不敢表露,就怕影響了軍情。

    俞宛秋輕車簡行,日夜趕路,車夫由侍衛輪流換班,晚上也不歇宿,在馬車裡度過了整整三天。

    第三日掌燈時分,馬車終於抵達宮門,她來不及梳洗就去啟泰殿看孩子。

    才到阿旦的臥室門口,就見堯兒衝著她直擺手,俞宛秋輕手輕腳走到搖籃前,看阿旦睡得很安穩,懸了幾天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蘭姨告訴她,阿旦並非出痘,御醫說是一種傷寒,俞宛秋馬上質疑:「傷寒怎麼會出紅疹?我剛看他脖子上、小手上都有沒褪盡的,身上想必更多。」

    蘭姨說:「現在已經褪得差不多了,前幾天那才叫多,密密麻麻的,簡直看不到好皮肉,渾身燒得火燙。就因為這樣,皇上才著了慌,以為孩子出痘,明知道你們在前線,還是寫信告知。」

    「謝天謝地,幸虧不是。」俞宛秋雙手合十,喃喃念佛。

    蘭姨也很感慨:「是啊,幸虧不是,皇上急得都綴朝了,派吳總管去妙音寺坐鎮,連做了三天大法會,差點傳旨禁民間燃燈、炒豆。」

    沒一會兒,趙延昌親自趕過來,俞宛秋連忙跪下道:「臣媳惶恐,心裡著急孩子的病,竟沒去覲見父皇,還請父皇恕罪。」

    趙延昌道:「一家人,私底下不需如此,你起來吧,有話坐著說。」

    俞宛秋謝恩就坐,偶一抬頭,卻發現趙延昌神情疲憊,面露淒楚,心中大驚。

    按理,阿旦大病初癒,他應該很高興才對,為什麼會難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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