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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綜上所述,因難產而喪失生育能力之說,完全沒有根據。
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有那麼回事,又如何?
在她原本的打算里,最多生三到四個孩子。比如,下一胎如果是女兒,就此打住。如果依舊是兒子,再追加一個看看。
當然,這只是以前的想法,經歷了這次生死劫難後,說實話,她已經沒打算再生了。
不是她怕死,而是怕自己死後,丟下兩個沒娘的孩子。當她發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她最大的遺憾,是沒能親眼看見兒子長大,不知道長大後的他,是像父親那般英武魁偉呢?還是更偏於母親的精緻秀雅?那時候她心底的呼喚是,「老天爺,讓我再看他一眼吧,哪怕一眼也好」。
九死一生,她比以前更珍惜生命。至於為皇家開枝散葉的重任,對不起,她從沒有「多子多福」的概念,在她看來,有兩個兒子就足夠了。以前趙家代代只有一個兒子,不也很好?
甚至,她認為,趙延昌父子之所以感情那麼深,打破了皇家父子親情淡漠的固有模式,原因就在於,他們只有彼此。
趙延昌沒有其他兒子分薄他的父愛,趙佑熙也沒有好叔叔好伯伯夾在中間挑撥離間,以便渾水摸魚。周公之母太姒是生了十個兒子,可那十個兒子中,只有老四周公肯輔佐兄弟子侄,其餘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貨色,若沒有那麼多兒子,只怕還好些。
步輦回東宮後,戚長生很快就過來請示:「太子妃,我們的人跟著那兩個宮女回了她們的下處,發現一個是鳴鸞宮的,一個是景雲宮的,要不要繼續追查?他們現在還盯著的。」
俞宛秋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把人都撤回來吧,追著她們沒用。」
鳴鸞宮主位是張賢妃,景雲宮主位是李昭儀,配殿裡還住著一個新晉封上來,尚未搬走的秦淑媛。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秦淑媛之父恰是皇后最倚重的侄子,也是曾家在朝中官位最高的從三品侍郎曾立信的競爭對手。
皇后這一著打算一箭幾雕啊?
要說張賢妃李昭儀她們會嫉恨她,巴不得她也跟她們一樣,生不出孩子,甚至失寵,這種心思,可能真有。
原因很簡單,宮裡的女人太寂寞了。最要命的是,趙延昌建立後宮三四年來,一堆女人沒一個懷上龍種。
這也是為什麼,太后也好,皇后也好,都愛往東宮塞女人,甚至不惜除掉她,好給其他女人讓路,因為只有嫁給太子,才有可能生出兒子。只有生出兒子,對那個女人而言,才有前途可言;對那個家族而言,才真正達到了跟皇家聯姻的目的。沒孩子,連外戚都當得沒底氣。
雖然如此,要說張賢妃和李昭儀,或那位新封的淑媛秦氏,會特意派兩個宮女跑到她經過的地方大曝她的隱私,她是不相信的。
那幾個又不是傻的,為什麼這樣明目張胆地得罪太子妃?嫌自己在宮裡優哉游哉的日子過膩味了不成。
所以,矛頭直指一人,簡直都沒有懸念。俞宛秋也早就料到,那人不會死心的。
其實,當孩子遲遲不下地的時候,她就懷疑皇后的魔爪終究還是伸到了東宮,都說百密一疏,素琴她們再小心,也照樣防不勝防。東宮裡有近兩百個侍從,其中難保有幾個貪心的被皇后收買,或被皇后拿住了什麼把柄要挾。
可這些話她不敢隨便說,因為茲事體大,說出來會引起軒然大*。而且經過這幾個月的明查暗訪,到現在為止,她手裡還沒掌握什麼有力的證據,怎麼好憑空給人安上這麼大的罪名?
其次,更怕打糙驚蛇,讓皇后提前銷毀證據,甚至殺人滅口,弄得死無對證。
這次追查非常隱秘,在趙佑熙面前她都沒透過隻字片語,可跟她交手吃過虧的皇后還是警覺異常,這不,馬上就開始跳出來布局了。
如果她輕易上當,咬住皇后拋出的魚餌去追,結果只會被拖出水面,而真正的謎底,其實藏在水底。
再說,這事有什麼好查的呢,每多查一個人,就要把謠言至少再複述一遍,讓謠言傳得更快更遠,最終損失的是誰的名聲?即便真的能追到謠言的初始發源地,比如,某太醫,他也可以一口咬定,是根據多年的行醫經驗得出的結論,就算太子妃將來懷孕了,不過認一句「老朽醫術不精」罷了。
太子妃忍得住,手底下的人不肯干休。性子最燥的茗香借著給張賢妃送水晶桂花糕的機會,把「閒話二人組」之一的宮女芍兒堵在茶水間,當場從她調製的地黃茶中找出了一味形似山萸肉實則叫馬錢子的有毒之物。
山萸肉是滋陰益血的,馬錢子卻會讓人胸悶氣短,呼吸不暢。慢慢全身肌肉發緊,對視、聽、味等各種感覺極度敏感,繼而發生驚厥症,最後全身僵直,窒息而死。
因為是漸進的,本人無痛感,死後也不會七竅流血,在外人看來,只是這人自己精神狀態有問題,或從迷信角度,說惹了什麼上身,最後被鬼嚇死了之類。
恰好張賢妃那陣子的確常常胸悶氣短,聽了茗香的話,幾乎沒有任何懷疑,立刻叫人把芍兒拖了下去。
等俞宛秋知道時,芍兒已經在禁房裡服毒自盡了。
事已至此,俞宛秋並沒有多說什麼,只吩咐她們:「另一個叫秋容的不要動了。」
知墨和茗香一起應道:「我們沒打算動她啊,看她自己能捱多久。」
只過了半個月,便聽說秋容纏綿病榻,被秦淑媛嫌棄,稟明了慎行司,把她移到宮外某處養病去了。至於去了哪裡,無人知曉。
茗香對此的結論是:「這就叫疑心生暗鬼。」
跟了穆雲舟後,她宮斗的段位更高了。雖然她並不清楚自己夫婿的真正身份,只知道他是虎賁衛統領。隱宗有嚴格的保密制度,很多隱宗成員,直到死,都不曾讓家人知曉他的另一面。
有這樣能幹的手下,仍擋不住皇后在她的飲食或日常使用的器物上動手腳,可見皇后的段位更高。
這一次,她差點就得手了。
眼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編排出她不孕的謠言,試圖把她的注意力把這方面引。並設計她跟張賢妃、李昭儀、甚至秦淑媛起嫌隙,如果她沉不住氣,跟那幾位斗上了,無論誰輸誰贏,皇后娘娘都是最後的贏家。
她坐在遂初堂的書桌前琢磨這些的時候,知墨湊過來,悄悄跟她說:「太子妃,您有沒有發覺,太子殿下最近總是回得很晚?」
「好像是呢,你要說什麼就直接說吧,吞吞吐吐做什麼。」
知墨躊躇良久,才囁嚅著問:「您就不擔心,殿下在外面……」
俞宛秋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在外面有女人?他要找女人,宮裡等著他臨幸的一大堆,何必捨近求遠。你家殿下的性子,敢做必敢當,偷偷摸摸不是他的作風。不過你倒提醒了我,他最近的確心事很重,這樣吧,今晚他回來後,我好好跟他談談。」
同人卷 第三百一十二章英雄氣長
南都城郊有兩座大營,按軍中紮營的規矩,名號中不得透露任何信息,故而只叫東大營、西大營。
若你以為它們在東郊和西郊,那就錯了。其實,兩座大營都在南郊,所謂東和西,不過是指左和右而已。
撇開駐軍地點不談,如今且說軍營中的將士們,這段時間可辛苦了,每天累得像條狗,還是鼻青臉腫的狗。
無止境的操演,散打、對揍、群毆,再背上幾十斤重的行李翻山越嶺。
據說這是太子妃提出的練兵之法,叫「負重拉練」。
負重就負重吧,為啥什麼都要背,獨獨不許他們帶上水和乾糧,讓他們培養「野外生存能力」。他們以前當土匪時,天天在野外生存,如今才過上幾天像人的日子,又把他們趕上山去,學當野猴子,有必要嗎?
士兵們心裡說不出的哀怨,太子殿下就夠凌厲霸道了,幸好有個親民仁善的太子妃。就像春風化雨一樣,給軍中帶來了溫柔和煦的氣息,可千萬別變得跟太子殿下一樣啊。
他們哪裡知道,根本不干太子妃什麼事兒,是太子自己心裡難受,無處撒氣,才輪到他們成了沙包。
這天拉練回來,天都快黑了,太子把部將、侍從趕去吃飯,自己一個人坐在營房中。陸滿倉不顧門外守衛的攔阻,走進來跪下道:「殿下,您要怎麼操演士兵都行,那幫兔崽子成天只想偷懶,就該讓他們吃點苦頭。可您自己也跟著拉練,累了一天回來,到這會兒還餓著肚子。您是三軍統帥,是所有將士的主心骨,您這個樣子,大家都擔心得很。」
「擔心什麼?」趙佑熙一面處理文書一面簡短地解釋:「不吃飯,只是想等回宮了再吃。」
「那您怎麼還不回去?往常這個時候,您早走了。」說完這句,陸滿倉心裡是忐忑的,因為這話聽起來像在催殿下走人。
半晌沒動靜,陸滿倉悄悄抬起頭,卻見殿下也在打量他,不由得憨憨地笑了。
「坐下吧,不是正規場合,不需如此多禮。」 趙佑熙做了個請的手勢。
已成婚的陸滿倉,一改過去的粗放作風,現在每天都把臉颳得乾乾淨淨,穿得整整齊齊,人也比以前細心多了。趙佑熙沒想到,竟然是他最先發現自己不對勁,並試圖開解。
陸滿倉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是房下讓末將來問的,因為她在外面聽到了一些不好的傳言。昨日回宮探望太子妃,又聽陸掌書說,您最近回宮總是很晚,怕您也開始嫌棄……」明明是涼慡天氣,陸滿倉卻滿頭大汗,若不是紋繡要求,打死他也不敢過問太子殿下的私事。
趙佑熙的神情變得很可怕:「你夫人從哪裡聽到的?」
陸滿倉越發緊張起來:「她……她也沒明說,如果您想知道的話,末將明兒,不,今晚,今晚回去就問問她。」
趙佑熙臉色陰沉地說:「算了,既是傳言,多屬道聽途說,問也無用。」
陸滿倉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殿下,您不會真的因為這個,就嫌……」
他的話被太子厲聲打斷了,太子的臉色已不是憤怒,而是深深的悲哀:「我不是嫌棄她,我心疼她都來不及了,我是嫌棄我自己。」
陸滿倉不敢再追問,心裡合計著,有太子殿下這句話,回去應該可以向老婆大人交差了。
趙佑熙甩開一票隨從,包括他的御用車夫,自己駕著馬車狂奔。幸虧軍營地處偏僻,行人稀少,才不至於釀出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