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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俞宛秋猶豫了一下道:「等你吃完了,我給你看些有意思的東西。」
秦雲路偽造的那些信函,還是直接交給趙佑熙吧。如果他決定向皇上和盤托出,就必然考慮清楚了,準備接受一切可能的後果。如果他想瞞下來自己處理,俞宛秋也沒意見,即使拋開一切利害關係的考量,皇后畢竟是他的生身之母。
誰知晚飯沒吃完,慈懿宮那邊就來了人,說太后突然又吐又泄,吳昭儀不敢隱瞞,派人分頭向皇上、皇后和太子報訊。
夫妻倆丟下碗筷匆匆登車而去,在慈安門迎頭遇上皇后的鸞轎,皇后一臉倉皇地問守門人:「太后如今怎樣了,皇上可有趕來?」
守門人回道:「皇上已經帶著太醫進去了,至於太后的病情如何,奴才實不敢妄言。」
俞宛秋心道:您向守門人問病,他答得出來才怪。
趙佑熙下了車,態度冷淡地跟皇后問安,伸出手正要攙妻子一把,忽聽皇后在那邊發出痛呼:「哎喲」
做人子女的,遇到這種情況,心裡再有氣,也只得過去探看。皇后拉著兒子的衣袖,皺緊眉頭說她崴了腳。
趙佑熙要傳太醫,皇后卻催著他:「你快去看太后吧,別在這裡磨蹭了,我就是扭了筋,自己活動活動就沒事了。」
俞宛秋心知事有蹊蹺,皇后好像是故意等在這裡攔截自己的,不如暫且順著她,看她到底弄什麼鬼,故而幫著勸:「你先進去,我扶著母后慢慢走。」
待趙佑熙的身影消失在慈懿宮的大門裡,皇后又哀叫一聲道:「不行了,腳踝那裡痛得很,實在走不動道,麻煩太子妃陪我就近找個房間,讓曾嬤嬤揉揉再走。」
俞宛秋依言而行,在守門人的值班房裡坐定,曾嬤嬤隨便揉捏幾下就被皇后打發出去,讓她找冰來敷。
冰庫離此七八里,俞宛秋好笑地看著曾嬤嬤唯唯諾諾地退下。
「秋兒……」
仿佛皇后有瞬移的能力,已經把冰庫移置眼前,讓俞宛秋打了個寒顫。
天可憐見,人家爹娘去得早,長這麼大,還沒人叫過她秋兒呢,連趙佑熙都不曾如此噁心。
「秋兒……」
俞宛秋忍無可忍,開口截斷她的下文:「您想問秦雲路的下落是吧?」
秦雲路從演出現場離開就被她的人帶走了,現在秘密關押在一個地方。
既然捅破了窗戶紙,皇后也懶得裝親熱了,沉下臉問:「他一個彈琴的樂伶,不知怎麼開罪了咱們尊貴的太子妃?」
俞宛秋微微一笑:「臣媳看他不順眼,算不算理由?」
皇后差點噎住,半晌才怒道:「你身為儲妃,將來要母儀天下的人,凡事都要合乎規矩禮儀,謹言慎行,為天下臣民做表率,怎可恣意妄為?」
俞宛秋起身聆訓,態度十分恭敬:「母后教訓得是。臣媳只是有一點不明,還要請母后賜教,若一國之後,公然賣官鬻爵,算不算『恣意妄為』,還有沒有資格母儀天下?」
見皇后色變,繼續問道:「若賣官於敵國jian細,又該當何罪?」
皇后猛地站起,戴著金玉護甲的手顫巍巍地指向兒媳:「你胡說」
「臣媳有沒有胡說,等皇上看過證據,自有公斷。」
「你敢」
「母后連殺手都敢派,臣媳若還姑息養jian,豈不是自尋死路?」
「那些殺手不是母后派的。」
「母后,他們當晚就被太子抓獲,一一招供無誤,皇上也知道了。」
皇后的眼底這才出現了驚恐之色。
同人卷 第二百九十三章傳去喜訊
太后的病沒什麼大礙。據御醫診斷,是因為太后平時吃得清淡,今日喜逢重陽,皇后派人送來的飯菜中略有些葷腥,太后的脾胃不能接受,才出現了吐泄現象。只需餵些清粥,再用健脾開胃的藥慢慢調理,就沒事了。
大家俱鬆了一口氣,不久粥送上來,趙延昌挽起袖子親自服侍,餵太后喝下了小半碗。眼看太后安穩睡下,不再嘔吐,脈象趨於平穩,便準備各自回宮歇息。
趙延昌走時,皇后直挺挺地跪在門口請罪,趙延昌非但沒責怪,態度甚至稱得上溫柔可親:「你也不是有意的,起來吧。」
皇后未施脂粉的臉上頓時流下兩行熱淚,哽咽道:「都是臣妾的疏忽,才讓太后病弱之身又受此苦楚,縱皇上仁慈,不加責難,臣妾於心何忍?故懇請皇上,許臣妾遷離中宮,從此在沐萱堂長住,於東次間設一座佛堂,早晚叩拜禮佛,為太后消業積福;於西次間起居,以便時時照料,免得再發生今日這般狀況。臣妾一片至誠,伏惟陛下恩准。」說到這裡,重重磕下頭去,磕得青色大理石地面砰砰作響。
俞宛秋在心裡為皇后喝彩,真是妙啊再大的罪愆,一旦以皇后之身捨棄榮華,布衣蔬食入佛堂,誰也不便多加苛責了吧。
趙延昌是越親切就越可怕的人,如果皇后請罪時他愛搭不理,甚至態度粗暴,那恰恰說明他不會把皇后怎麼樣,脾氣發完就完了。皇后跟他多年夫妻,肯定是了解了這一點,所以發現趙延昌的表現不對勁,立刻想出對策,意圖以退為進。
屋裡屋外靜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垂首無語,唯有皇后的啜泣聲和磕頭聲不斷傳來。
過了好一會,趙延昌才開口問:「你要虔心禮佛是好事,這宮中事務卻又交給誰打理呢?」
皇后的目光朝俞宛秋這邊睃過來,俞宛秋心口一緊,皇后果然建言:「太子妃溫良大度,聰慧明理,更兼名望卓著,由她攝理六宮,想必事事妥當,臣妾亦很放心。」
趙延昌臉色漸沉,皇后似沒看見,繼續補充道:「其實剛剛在宮門外,臣妾已經跟太子妃道明了此意。」
俞宛秋慌忙跪下,皇后這一手太毒了,她是太子妃,是皇上的兒媳,又不是皇上的嬪妃,有什麼資格替皇后管理六宮?
照皇后的意思,她已經跟太子妃私下裡達成了協議,甚至,這事根本就是太子妃自己提出來的那說明什麼呢?
說明太子妃不滿儲妃身份,不滿只在東宮作威作福,想把皇上的後宮統統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中。再往更深層挖掘,太子妃會如此,是太子授意的,是太子不滿儲君地位,想早點取父皇而代之,只有這樣,太子妃才能成為後宮之主。
俞宛秋氣得抓緊裙裾,為了陷害兒媳,皇后竟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顧了麼?
她這番做作,表面上遷居禮佛,不問俗事,實際上是把太子妃推到風口浪尖上,讓趙延昌對太子妃起忌憚之心。如此一來,既能轉移趙延昌的視線,又達到了打擊太子妃的目的。
皇后的愚蠢狠毒,真讓俞宛秋開了眼界。難怪趙佑熙對她那麼冷淡,想必早就認清了這位母后的真面目。
一直處於看戲狀態的太子妃終於不淡定了,像皇后那樣重重磕下頭去:「父皇明鑑,臣媳年輕識淺,連東宮事務尚在摸索中,常弄得一團糟,外面又有同濟醫館及諸多產業要打理,既無餘力兼顧其他,更不敢存有此等荒唐妄想。」
趙佑熙急得問皇后:「母后,您是不是聽差了?太子妃絕不可能答應這種事的。」
看低眉順眼的皇后嘴角隱現一縷譏諷,俞宛秋輕吁了一口氣,罷了,本來準備等三個月期滿後再向外公布的,如今這形勢,也只好提前說了。要不然,皇后立意誣陷,她還真有嘴說不清,誰叫她剛才進慈安門時,跟皇后辟處一室密談過。
想到這裡,俞宛秋再次叩首道:「父皇在上,臣媳有下情容稟。臣媳如今的身體狀況,實不宜過度操勞,臣媳……臣媳……」
還是趙佑熙聽出了端倪,眼裡露出驚喜,一把拉住她的手問:「你懷孕了是不是?」
「是」,回答完相公,繼續轉向公爹陳情:「臣媳已懷有身孕,需要靜養,前幾日便陸續將名下的醫館和各處鋪子交給手下全權處理,臣媳慚愧,不能替母后分憂。可能是臣媳的話沒說清楚,惹得母后誤會,都是臣媳的錯。」
趙延昌陰雲密布的臉霎時笑成了一朵大*斯jú,聲音激動地說:「那還跪在地上做什麼?快起來寶兒快攙你媳婦起來,去那邊鋪有絨墊的椅子上坐下。」
俞宛秋暗自好笑,這喜訊大大取悅了皇帝陛下,連太子殿下的辱名都在大眾廣庭之中叫出來了,又一疊聲召喚還在外間配藥的御醫:「老林你進來,給太子妃把把脈。」
俞宛秋被趙佑熙小心翼翼地扶到一旁坐好,親手罩上絲帕給太醫診脈。
俞宛秋還是有點忐忑的,月信已遲了半月,她一向很準時,出現這種情況,懷孕的可能性極大。惟一擔心的是,懷孕的日子短,脈象不夠明顯,太醫暫時診斷不出來,叫人空歡喜一場。
好在林醫正經驗豐富,按了沒多久就笑容滿面地宣布,太子妃的確是喜脈一屋陰霾盡散,皇上和太子喜形於色,連皇后都含笑合掌拜四方:「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我趙家又添皇嗣,從此兒孫滿堂,國運昌盛,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不管真心假意,這一舉止看在趙延昌眼裡還是欣慰的。
待她拜完,趙延昌嘆息道:「你要搬過來就搬過來吧,既然設佛堂禮佛,就要放下嗔恨心,諸惡莫作,諸善奉行,如此拜佛才會有福報。」
皇后躬身應諾:「臣妾謹遵陛下恩旨。」
俞宛秋默聽著兩個人的對話,看來趙延昌決定放皇后一馬了。人在高興時是比較寬容的,腹中這個孩子來得真及時,不僅替自己解了圍,還讓皇后得到了一次寬大的機會。
只願皇后能體會到趙延昌的苦心,以後不再滋生事端,讓大家都過些清靜日子。
這時,耳朵里聽見趙延昌在問皇后:「以後宮中事務到底交給誰主理,你心裡有合適的人選嗎?」
不等皇后回話,俞宛秋起身奏道:「父皇,母后雖然遷居,人依然在宮內,禮佛也不需要每天十二個時辰跪在佛堂,照樣可以管理宮務。臣媳以為,母后若能以禮佛所發之菩提心待人接物,乃整個後宮之福,吾國臣民之福。」
皇后是不值得信賴,但換個女人掌權,就值得信賴嗎?也許還不如呢。
皇后在位,至少不會主動陷害太子。她一心想拉下台的是兒媳,不是兒子,有時可能難免誤傷,但俞宛秋相信,那絕非她的本意。她又不是智障,會不知道唯有太子地位穩固,她的地位才穩固?趙延昌一再容忍她,說穿了,不過是看太子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