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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人就是這樣,當你身在高處,甜蜜幸福的時候,無法對別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俞宛秋就很少想起皇后,對她的境遇基本持冷眼旁觀態度,管不了是一個方面,最主要還是不關心,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如果是自己的親娘被人這樣冷待,肯定要想辦法斡旋的。

    直到重陽節這天的千叟宴上,聽了皇后飽含惡意的話語,俞宛秋才深切認識到,皇后對她的恨有多深給她的感覺,比遇刺那天更強烈,更直觀。

    她很想問為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對我如此憎恨?卻也隱隱明白,皇后的恨意並非無根無由。

    據說,很多婆婆厭惡媳婦只緣於一個簡單的理由:你搶了我的兒子我含辛茹苦幾十年,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大的兒子,剛長大成人,就被你奪去了,你怎能叫我不恨?

    尤其,這個婆婆本身是不幸福的,則恨意加倍。

    當她守著活寡,咬著指甲,數著星星,熬過遲遲鐘鼓漫漫長夜時,你在她兒子懷裡性福著;她得不到夫婿的半點憐憫,你卻占盡寵愛,甚至容不下一個小小的侍妾;她此生青春虛耗,眼看年華轉眼成空,你卻在她兒子的滋潤下盛開如嬌美的花瓣;她身為長輩,貴為皇后,在宮裡的勢力和名望遠不如只是儲妃的兒媳,讓天下人看盡笑話凡此種種,難道構不成深恨的理由?

    俞宛秋臉上依然保持著最美的微笑,背上冷汗潸潸,皇后或許已在長期的壓抑中變態,她自己亦難辭其咎。恃寵而驕、冷傲簡慢的媳婦,別說皇后,試問天下哪個婆婆容得?

    檢討歸檢討,要她坐以待斃,也是不可能的。她只是對婆婆不夠體諒孝順,可沒有對婆婆舉起屠刀,她有悔意,卻無愧意,皇后的暗殺行為,已經把她心裡的愧意全趕跑了。

    所以,這次宴會,在改善婆媳關係的善良願望下,她還有第二手準備。

    言而言之,為敵還是為友,全看皇后自己的選擇。

    就像一首歌里唱的,朋友來了有好酒,敵人來了有獵槍。

    既然皇后已經做出了選擇,她自不會再跟她客氣。

    思及此,俞宛秋從座位上起身,做出一幅「愧不敢當」的樣子,低首道:「吳總管言之有理,母后,您心疼兒臣,兒臣感激不盡,只是怎敢違背祖制。」

    皇后侃侃而談:「咱們趙國初建,皇上便是開國之君,千年之後,我們現在所行的這些規矩,就是祖制了。」

    俞宛秋暗自詫異,皇后如此高調,是得意忘形,還是有意為之?

    皇上是開國之君,身為皇后的她是什麼?是開國之後光憑這一句話,就把太后比下去了,太后的先夫只是藩王一個,哪能與她相提並論。

    若高據寶座上的「太后」是真貨而非膺品,聽了皇后這番言論肯定氣得七竅生煙,太后是多自尊自大的主,幾曾瞧得起皇后。

    可惜上面那位只是仿冒偽劣品,哪敢有什麼意見?就跟木雕泥塑一般,只要始終保持微笑就行了。可憐的替身,這一天下來,臉上怕不要笑僵掉。

    在皇后和太子妃暗藏機鋒的說笑中,樂演由獻禮性質的合奏,進入了賞玩性質的獨奏環節。

    俞宛秋朝皇后舉起手裡的金爵:好戲要開場了。

    一個手捧古琴,身著棗紅樂工服的男子出現在他們的視野里,俞宛秋不出意外地發現,皇后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只是極短的瞬間,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再看看曾經的師傅魏無涯,如今的玉梨殿樂正秦雲路,眉目低斂,行止有度,演奏也可圈可點。

    不得不說,這人的心理素質真好。他趁自己隨夫出征的當口走了皇后的門路混上宮廷樂師,這本沒什麼,他要生存,要活得更好,以他的名氣和才幹,混跡於煙花之地的歌舞坊實在是委屈了他。

    避開太子妃進宮,也很好理解,畢竟他們當初有過節,而連俞宛秋自己都以為,一旦隨夫北征,沒有十年八年回不來。

    這麼長時間的空檔,夠秦雲路纘夠半輩子的生活費了。

    其實,只要秦雲路不再招惹她,即使她回宮了,也可以裝沒看見的,她從不是趕盡殺絕,不給別人留活路的人。至於秦雲路對程綺玉如何,俞宛秋並不在意,程綺玉又不是什麼好人。

    可恨就可恨在,秦雲路不僅進宮了,還明里做皇后的爪牙,暗裡做梁國的jian細,活生生的雙面間諜,想方設法謀算她。

    她跟這夫妻倆莫不是前世有仇,一個去了,另一個還不肯罷手?

    皇后對她和秦雲路的過往恩怨必定是了解的,從她回宮之日起,便倍加小心,不讓秦雲路出現在她面前。所以不是她的視力有問題,而是秦雲路近幾個月來真的不曾參加過後宮的任何演出,只留在玉梨殿裡度曲授徒,負責日常事務。

    今天秦雲路突然出現,皇后才會那麼吃驚。

    皇后沒料到,她剛給了太子妃一個意外,太子妃馬上還她一個,而且看太子妃眼裡的光芒,這個意外似乎還有後續。

    在故作鎮定的外表下,皇后心裡是非常恐慌的,這種恐慌感已經折磨了她好幾天,讓她食不知味,寢不安枕。

    種種跡象表明,太子已經查出了行刺的幕後主使,她以為太子會找上門討說法,太子卻一直按兵不動。這讓皇后心存僥倖的同時,也更加不安:到底是太子沒查出她來?還是太子已對她徹底失望,打算直接除掉她了事?

    在不確定的恐慌下,她安排了為太子妃祝壽這一出,想要通過太子妃的反應,查探出太子的態度。那兩個人從來是一體的,如果太子已決定不再對她留情面,太子的想法不言而喻。

    挑釁的結果,讓皇后既怒且悲,她惟一的兒子,終於決定放棄她了嗎?

    到此時,婆媳倆迎向彼此的眼神里,已看得見刀光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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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昨晚那章,太晚了,就沒發出去,今天早起又改了一遍。

    宴會剩下的部分還有一章。

    今天白天要去一個寺院做義工,那裡22號要舉行大法會,廟小人少,準備工作繁雜,缺人手,我就報名了。晚上不知幾點回來,如果不是太晚,會努力再更一章。

    做這個義工,也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我家可憐的黑子,願它來生平安喜樂。

    同人卷 第二百九十一章執迷不悟

    秦雲路在慈恩殿上表演的時候,南都城西吉慶坊的小偏巷裡,一所未掛門牌的宅子被人敲響了油漆斑駁的院門。

    裡面似無人回應,敲門聲變得急促起來。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聽見吱呀一聲,門扇開處,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比打狗棒略粗的木棍。

    順著木棍往上看,是蒼白著臉、佝僂著腰、身穿藍布大褂的憔悴女子,猛一瞧有三十出頭,仔細端詳又沒那麼老,眉眼間尚存未褪盡的小女兒態。

    院門外,華裳錦繡、滿頭珠翠的中年婦人難以置信地捂住嘴,藍衣女子喊了一聲「娘」,木棍掉落,身子搖搖欲墜,中年婦人上前一把抱住哭道:「我的兒,才一年多不見,你怎麼就到了這步田地?」

    隨同前來的幾個女人攙的攙,抱的抱,把哭成一團的母女弄進屋,然後關上院門,隔絕了過路人探尋的目光。

    沒錯,這裡正是秦雲路和孔四姑娘的住所,當初兩人私奔到此,四姑娘拿出從家裡帶來的體己買下了此宅。為避人耳目,撤下前主人的門牌後,並未重立。

    錢太太一番哄勸,總算讓楊太太母女住了哭,錢太太隨即為她們介紹:「這位徐內官,你們都見過的吧?四姑娘有什麼委屈,只管跟她說,她會請太子妃殿下為你們做主的。」

    茗香點頭微笑,她在太子妃面前是小丫頭,出來可就是大人物了。

    起先太子妃本來是要派素琴走這趟的,是她自告奮勇地接下了任務。今兒宮中大宴賓客,太子妃身邊必須有個信得著的人才行,素琴細心穩重,是最適合的人選。東宮因為有小郡王在,也得有人坐鎮。

    最後她們決定,素琴跟著太子妃,知墨留守東宮,她口齒伶俐,更兼好奇心重,正好帶楊太太和錢太太探訪孔四。

    楊太太聞言,也顧不得昔日貴賓主顧的身份了,拽著孔四給茗香跪下,聲淚俱下地懇求:「內官大人,請為民婦和小女做主,民婦好好的女兒,跟了那禽獸,這才多久,就折磨得不成人樣了」

    茗香伸手虛扶:「兩位先起來,咱們坐著說話,都是老熟人,別這麼拘謹。」

    楊太太母女哭哭啼啼地告坐,茗香首先問:「四姑娘,你先說說,你這腿是怎麼回事?」

    錢太太也詫異地問,:「是啊,上個月來看你還是好的。」

    孔四姑娘從衣袖裡抽出帕子,流著淚囁嚅:「是我不小心摔的。」

    「胡說」楊太太怒了,指著女兒的鼻子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護著那禽獸,『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父母平日何等疼你,你長這麼大,爹娘可曾彈過你一指甲殼兒?你這樣不愛惜自己,可對得起父母?」

    孔四無言以對,抱著楊太太的腿滑了下去:「娘,您別問了,都是女兒糊塗,辜負了父母的養育之恩,女兒罪有應得,您……就當沒養過我這不孝的女兒吧。」

    茗香暗自搖頭,慶幸自己跟了個嚴謹的主子,太子殿下何等身份,何等痴纏,將姑娘擄走數回,打的不就是私奔的主意?姑娘死活不肯鬆口,最後還不是明公正道地娶了,然後順理成章地當上了太子妃。

    這女人啊,關鍵時刻一定要拿得穩,行得正,一旦失足,孔四姑娘就是前車之鑑。

    昨天她找到錢太太,說服她帶楊太太來此之前,楊太太已經與這個女兒有一年多未通音訊了。不是她不疼女兒,實在是沒辦法,孔家作為蘇城首富,有頭有臉,怎麼容得下這樣的女兒玷辱門庭?楊太太再掛念也不敢與女兒走動,只能托錢太太母女偶爾上門探望,送些銀錢給她貼補家用。

    腿傷不肯說實話,楊太太又扯起女兒身上的衣裳問:「我托你表姨給你送的錢呢?你怎麼穿這種衣服。」轉頭往屋裡打量,四壁蕭條,窘態畢露,益發忿恚,她從小錦衣玉食養大的女兒,到了別人手裡,都過的什麼日子。

    錢太太急著申明:「四姑娘,錢我可都給了你哦,一共三回,加起來剛好一百兩。」

    楊太太擺著手:「表姐你別誤會,我不是這意思。」

    茗香在旁邊打圓場:「楊太太只是想問四姑娘,錢都用到哪兒去了?一百兩銀子,給一戶普通人家,夠過好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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