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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此時梁軍已經停止拋出火蒺藜,正如俞宛秋料,對方的新式武器數量有限,只能達到震懾趙軍的目的。真想拿那個來消滅趙軍是遠遠不夠的。所以他們只是拋過來一些把城上的弓箭手炸跑了,然後就抓緊時間撞門。
聽到沉重的撞擊聲,巨大的銅門震動不已,趙佑熙皺緊眉峰問:「軍師你看,就這樣任他們撞,多久能撞開?」
牟翊說:「恐怕要不了多久。」再厚的門也經不起幾百人掄起大圓木死命地撞擊。
南門守將趙真不好意思地解釋:「他們用火蒺藜開道,城上只要出現弓箭手就會炸死,沒死的也傷得不輕,我們正在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東西護住頭,再衝上去。」
牟翊顯然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火蒺藜?」
他撿起一個滿布著鐵刺的圓球。小心地拿在手裡轉動,這個東西他認識,他自己也造過,無影營的兵器庫里有好些鐵蒺藜的模子,可這個有火燒痕跡的鐵蒺藜卻讓他羞愧難當。他枉稱軍師,寫出了洋洋灑灑數萬字的兵書,連皇上和太子都把他奉為上賓,他也一直以為,自己是這塊大陸上最懂軍事的人。現在卻發現,敵方造出了他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兵器。
趙真同樣面帶羞赫:「這個名字還是太子妃告訴我們的,真是慚愧,我們一幫帶兵打仗的漢子,竟然沒一個人認識。」
牟翊看著士兵收集攏來的那些鐵蒺藜,以及其他爆炸後的殘餘物,大抵辨別了其中幾樣成分,但他心裡清楚,要想製作這種東西,光知道成分還不夠,正確的比列配方才是關鍵。
就在他拈著鬍鬚琢磨時,趙真興奮地告訴他,太子妃能做出一模一樣的東西。
牟翊喜之不勝:「如果我們也有這個,以後就不用怕梁軍了。」
趙佑熙站在一邊沒吭聲,即便小妻子會做,他也不願意讓她接觸這麼危險的東西。
兩位掛彩的將領聽說太子在此,忙帶著包紮過的傷口趕來,牟翊便問:「他們是怎麼過河的?」
呼延守信回道:「雲梯,用雲梯架在河上,往上面架一排木板,過來後,再在這邊的冰上鋪上厚厚的稻糙。」
牟翊長嘆道:「看來都是火蒺藜之功啊,若沒有這個東西,他們只要接近護城河就會被我們的弓箭手當成靶子,哪由得了他們搭木板、鋪稻糙,再抬來那麼重的圓木。」
說話間,城裡走出了一支打扮怪異的隊伍,說他們怪異,是因為他們除了身穿鎧甲外。還在頭上頂著各種炊具,比如炒菜的小鐵鍋,小蒸鍋,開水壺所有的人想笑又笑不出來,張庭說:「幸虧今天中午吃過了,不然伙房拿什麼做飯。」
呼延守信道:「不只伙房遭劫,連淨房裡的傢伙都搬出來了。」
大伙兒往炊具隊伍後面一看,更加哭笑不得:他們頭上是沒頂炊具,可手上都拎著痰盂。
遠遠地看見太子,領頭的鐵鍋隊長取下頭上的東西見禮,趙佑熙忙說:「免禮」,等他們起身後,又叮囑了一句:「小心一點。」
「是,請殿下和各位將軍退後,小的們一定把外面的人幹掉!」
看他們一幅赴死的樣子,趙佑熙心裡堵得慌。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能贏,即使封城之舉顯得消極,完全不符合他平日的性格,在牟翊等人的勸說下,他也同意了,並且相信,一切只是暫時的,他的士兵只是需要時間適應嚴寒,等天氣回暖之後,他一定大開城門,跟陳致遠決一死戰,把他趕回西北去。
可此刻,親眼見到了部下的傷勢,以及弓箭手們如臨大敵的樣子,他變得不確定起來。
「殿下,請您和軍師離開此地,只要弓箭手在城上露面,那邊就會拋出火蒺藜。」
趙佑熙猶豫了一下,牟翊提醒道:「我們在這兒也無濟於事,不如回去請教太子妃火蒺藜的做法吧。等我們也做出了這個東西,就不用怕了。」
「軍師言之有理」,趙佑熙總算露出了一點笑意,邁開大步朝府衙走去。
同人卷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扭轉危局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扭轉危局
「你會造火蒺藜?」
「不會」,在自己的夫君面前,她沒必要說假話,「我只知道成分和基本製作原理,如果有原料、有時間的話,也許可以和軍師合作,試著做做看,但現在肯定不可能。」
讓她倍感欣慰的是,趙佑熙臉上沒有任何失望表情,反而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會才奇怪呢,你一個深閨女子,哪裡懂得這些?」
俞宛秋臉紅了,吶吶地解釋:「我當時會那樣說,是想讓他們有個盼頭,要不然,士氣一泄,如海cháo退,山陵崩,後果不堪設想。」
哪怕事後她根本造不出來,叫人詬病「太子妃就愛吹牛」,也比讓那些驚魂未定的士兵失去信心來得好。兩害相權取其輕,萬不得已時,不妨先騙著,曹操的「望梅止渴」不就是案例之一?
趙佑熙溫柔地安撫著:「別擔心,你眼裡看見的未必是真的。」
「啊?」俞宛秋驚呼出聲,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她還不敢相信這樣富有哲理的話是從她喜武厭文的夫君嘴裡說出來的。
趙佑熙以為她懷疑自己的說辭,向旁邊努嘴:「你看軍師的神情,就知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牟翊輕捋著鬍鬚,但笑不語。
陸滿倉帶著幾位將領匆匆趕來,俞宛秋想退回內室,趙佑熙喊住她道:「你別進去了,快帶著營醫館的人去山上的蘭若寺。」
俞宛秋問:「現在嗎?」
趙佑熙重重點頭:「就現在!我已經跟廟裡的住持說好了,他同意讓出幾間禪舍給我們救治傷員,陸二將軍會護送你們上山。」
俞宛秋答應道:「好,我這就去。」
她沒有多問什麼,軍情緊急,時間寶貴,此刻只需要執行命令,而不是探究原因。
陸滿屯帶著幾百名士兵幫忙,把營醫館連同裡面所有的病人一起搬到了蘭若寺。
就這樣,俞宛秋度過了此生最忙碌的一個生日。不斷地有傷者送來,開始一個時辰,基本都是火蒺藜所傷,士兵們雖然穿著鎧甲,頭上也做了防護措施,還是有人當場死亡,有人生命垂危。最慘的一個,抬來的時候身上還扎著一隻鐵蒺藜,鐵刺深深刺進腹部,鮮血汩汩地往外冒,怎麼也止不住,連吳醫正都不敢動手,怕一旦拔出來,腹部會破開一個洞,裡面的器官也跟著往外掉……這樣的傷員,基本上只有等死了。
眼看傷員就在自己面前流盡鮮血而死,吳醫正嘆息著走到外面,搖著頭低喃:「火蒺藜真猛,連鐵甲都能炸穿!梁軍也不知從哪裡弄來這麼厲害的武器,難道梁國氣數未盡嗎?」
俞宛秋忙收回向外邁出的腳步,心裡禁不住焦慮萬分:火蒺藜的影響一至於此,連營醫都因此而擔心趙國的前途命運,也不知牟翊有什麼辦法可以扭轉局勢。
不怪他們擔心,鎧甲本來就只能防禦冷兵器,若趙國造不出可以抗衡的火器,只能被動挨打。
當時的步兵鎧甲叫「文山甲」,騎兵則是「兩當甲」,都是生鐵製成,重達四十斤,穿在身上不甚靈活,只利於防箭,對刀劍等也有一定的保護作用,但無法抵禦火器,甚至會加重灼傷程度。
頭盔也一樣,生鐵製成的簡陋頭盔只護住了耳朵和脖子,最重要的器官,如眼睛,反而沒有任何遮擋物。最初一批弓箭手炸瞎了幾個後,後面再上的,聽說連鐵鍋和痰盂都用上了,一旦發現火蒺藜落下,趕緊蒙住自己的頭。
又過了一個時辰,再送上來的,就是刀劍傷了。這說明,城門已開,雙方已正式交手。山上的人能隱隱聽見城裡傳來的喊殺聲,而且越來越近,似乎有衝上山頂之勢。
「太子妃,您還是下山去吧。」楊箏在旁邊勸了一次又一次,她說的「下山」,是讓她從山的另一邊下去,離開戰場。
這女孩有個習慣,只要太子妃在醫館,她必跟前跟後,寸步不離,惹得茗香私底下抱怨了好幾次,說她「卡位」----不是這個詞,但是這個意思,茗香認為本該是她站的地方,卻被楊箏搶去了。
葉水蓮一向唯楊箏馬首是瞻,不停地附和:「是啊,您萬金之身,怎麼能留在危險的地方。」
俞宛秋沒搭理。自上次楊箏隨幾個女教頭去拜見她之後,就好像熟門熟路起來,醫館裡出了針尖大的一點事也跑去稟報,每次都打扮得嬌俏無比。她又不傻,自然知道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同情楊箏遇人不淑,要靠出逃來擺脫惡姻緣,可她還沒濫好人到捨得出讓自己夫君的地步。
若不是醫館裡太缺人,她早就請楊箏和葉水蓮走路了。南都皇宮裡擁有太子妃妾名號的女人都沒這麼明目張胆,幾次到東宮給她「請安」吃了閉門羹後,就不敢再騷擾。楊箏卻無視她明顯的不耐,發了花痴一樣天天糾纏。
是不是因為來自行醫世家,比一般女孩接觸外人的機會多些,所以大膽直接,毫無顧忌?
寸步不離地纏著妻子,以達到接近人家丈夫的目的,這種追求法實在叫人吃不消。
見太子妃沒應聲,楊箏又說:「您只管放心走,這裡有屬下在,哪怕最後只剩一個人,屬下也會堅守的。」
茗香忍無可忍,嗤笑一聲道:「楊醫士如此忠肝義膽,實在令人佩服,太子妃會為你在太子殿下面前請功的。」
楊箏居然沒聽出嘲諷之意,用發誓一般的口吻說:「臣妾不求功,只願永遠追隨太子和太子妃。」
茗香氣得柳眉倒豎,俞宛秋瞅了她一眼,方淡淡提醒:「我早交代過,翠衫軍中的女兵,統統自稱屬下,沒有『臣妾』。」
留下這句話,她起身去了別的病房,同時示意戚長生,攔住楊箏和葉水蓮。
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在想著鑽那種空子,這兩個女孩委實留不得。好在女兵們經過這段時間的培訓和實踐,都掌握了基本的護理知識,趕走她們,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當然這些只是轉瞬之間的念頭,俞宛秋現在哪有功夫琢磨這些?她一面忙著當護士,一面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戚長生知道太子妃著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通報前線最新進展。
又幾個時辰後,營醫館的傷患超過了兩百人,天色也漸漸擦黑,俞宛秋既焦躁又欣慰,趙軍能抵抗到這會兒,還沒落下明顯的敗績,已經很不容易了,她原以為,衢州城今天肯定保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