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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趙佑熙笑著說:「那我們也只生一個孩子好了。」
「你也要守『祖宗遺訓』?」
「才不是,我是怕有了別的孩子,會沒那麼疼堯兒,父皇對我這麼好,我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兒子。」
俞宛秋忍俊不禁,嘀咕道:「從來只聽說對妻子專一,沒聽說對兒子也要專一。」
趙佑熙提出另外的理由:「我捨不得你再生,上次就差點嚇死我。」
「要生也是以後的事,現在哪裡顧得上」,自隨軍後,她一直喝避孕湯。
趙佑熙很堅持:「不生了,有個兒子繼承皇位就夠了,等堯兒以後去開枝散葉吧。」
「你想把本屬於你的責任推給兒子?」
「不可以嗎?父有疾,子代其勞。」
「你哪有疾?」
「我有,心疾。」
俞宛秋再次失笑。本來的傷感和焦慮都在插科打諢中煙消雲散了。
當這對小夫妻出現在議事廳門口時,將領和幕僚們看到的是兩張愉悅的笑臉,他們緊繃的神經也為之一松。大敵當前,主帥的心情如何對麾下的將士有著巨大的影響。
刻意營造的輕鬆氣氛中,俞宛秋提出了「冰封之法」,這是她在一本小說中看到的,也不知道牟翊的兵法中可有提到。
建議當場被採納,當然只是作為眾多守城之法中的一條,因為要做到以冰封城,氣溫必要在零度以下,不然冰就會化掉。
從這天下午開始,士兵們不停地挑水、倒水,整個衢州城到處可聽到轆轤聲和挑著扁擔的吱呀聲。
此項工作一直持續到深夜,雪也一直不停地下,沒人的地方已經積起了半尺多厚。
三更天,路上開始出現滑倒現象,梁軍還沒打過來。亮著燈的議事廳里,趙國幕僚們漸漸變得鬆懈起來,有的掩著嘴偷偷打起了呵欠,趙佑熙便開恩道:「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小夫妻倆也退回到西次間。送堯兒走後,俞宛秋就命人把鋪蓋搬到了前面。現在是戰時狀態,時間緊,外面又冰天雪地的。這樣省得兩個人在大堂議事後還要冒雪走回後院去。
一晚上基本沒睡著,既擔心梁軍打過來,又擔心路上的人可安好。這麼惡劣的天氣,實在不是出行的好時機。
俞宛秋直到天快亮時才迷糊了一會兒,睜開眼睛就問:「城牆上結冰了沒有?」
茗香歡天喜地的說:「結了結了,聽說連城下都結了厚厚的一層,站在城牆上看下去,像鏡子裡一樣反光。」
俞宛秋反而擔憂起來,昨晚四更就停止往城牆下倒水,到現在都過去了3-4個時辰,城牆下的冰面卻沒有被雪覆蓋。說明雪早就住了。
匆匆梳洗過,早飯都沒吃就帶著幾個護衛爬到城牆上,趙佑熙正跟牟翊商量什麼,老遠看見她就笑著說:「你的辦法真好,這下衢州府成了地道的冰城。」
俞宛秋可沒那麼樂觀:「雪住了,除非一直保持陰天,只要晴起來,冰會融化的。」
趙佑熙自信滿滿地說:「天晴了就沒這麼冷,我們的士兵也就不怕打仗了。」
「那倒是」,俞宛秋仍然笑得很勉強。
牟翊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太子妃請放心,今天雖然沒下雪,但比昨天還冷,陰冷的天氣,冰只會更加牢固。」
三國演義中孔明先生可以預知天氣,難道這位會看風水的牟先生也能?俞宛秋隨口問:「那先生說,明天是陰天還是晴天呢?」
牟翊答得毫不遲疑:「還是陰天」。
「那就好」,她並沒質疑,哪怕牟翊是胡謅的,也可以讓將士們安心一點。
城牆上風大,比城下要冷得多,俞宛秋只站了一會兒,趙佑熙就催著說:「你快回去吧,你身子弱,就在屋裡待著,不要出來了。」
「好」。她答應著,小心地走下一級級台階。
眼看就只剩幾級了,城裡忽然傳來驚人的喧譁聲,俞宛秋心裡一慌,沒注意腳下,踩了個空,茗香伸手去拉,結果更糟,兩個人連滾幾滾,一起摔倒在地。
「奴婢該死,太子妃您沒事吧?」茗香急忙爬起來攙她。
俞宛秋嘴裡說「沒事」,其實腳踝那裡已經在隱隱作痛。
趙佑熙很快從城牆上走了下來,俞宛秋拉著茗香閃到一旁的小巷。等趙佑熙帶著人走過去了,才扶著茗香慢慢跟在後面。
茗香滿臉抱愧:「太子妃,您的腿能不能走?」
俞宛秋咬牙道:「能。等下回去你給我揉揉,可能崴了一下。」
「那我們這就回去吧。」
「先去那邊看看情況。」
她心裡很著急,害怕剛剛的聲音是城裡的居民在鬧事,要是那樣的話,麻煩就大了。
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兩天前還是梁國的,城裡的許多居民兩天前還是他們的敵人,曾跟梁國守軍並肩作戰,一起抗擊過他們,對於趙軍,他們可能存著很強的牴觸情緒。
如果時間充裕的話,趙軍會先放出各種優惠政策,甚至施米施粥來安撫當地百姓,慢慢收服他們的心。可這次情況特殊,他們才一進城就要封城,所有的糧糙必須先保證軍隊的供應,城中百姓的生活只能自行解決。富戶還好,家裡總有些存糧,窮家小戶,吃了上頓愁下頓的,有的必須出城謀生,或去城外交易,封城,等於斷了他們的生路。
城外有強敵,城內有亂民,想著這些,俞宛秋不只腿痛,連頭也痛了起來。
同人卷 第二百四十八章 見賢思齊
第二百四十八章 見賢思齊
俞宛秋猜得沒錯。的確是城中百姓和在路口設卡的駐軍扛上了。
既然要封城,城門下面是不許人靠近的,在幾百米外就設立了關卡,再幾百米又一道,現在鬧事的地方,聽聲辨位,應該就在第一道關卡處。
等俞宛秋扶著茗香趕到時,那兒已經圍滿了人,嘈雜之中,有幾道聲音特別響亮:「不開城門,想把我們餓死在裡面啊。」
「好端端的,又沒開戰,為什麼封城?」
「趙國人滾回趙國去!」
「哪有趙國?不過是亂臣賊子!」
「我們是梁國百姓,憑什麼要聽亂臣賊子擺布?」
為了不暴露身份,俞宛秋把風帽壓得低低的,僅露出兩隻眼睛,在隊伍邊緣慢慢移動,專找那些交頭接耳的人身後站,「偷聽」了一會兒,大抵搞清了是怎麼回事,不由得大鬆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肇事者並非梁軍的潛伏部隊,也不是殘兵游勇,而是某條街道的幾十個男人結夥,想讓趙軍開恩准許他們出城謀生,否則就接濟他們一點米糧。
至於大聲討伐「亂臣賊子」的那幾位,則是附近書院的學子。
趙國軍隊從不侵擾書院,每次進駐某地,都會派人帶上禮物去書院慰問,讓他們只管正常上課,決不會有一兵一卒進入書院的地盤。也因為如此,衢州的書院一直沒停課,學生甚至比平時還多,因為有些家長認為,把孩子放在書院最安全。
沒想到,關鍵時刻,卻是這些文人學子出來搗亂。他們一般家境較好,不愁吃穿,所以不會在「讓不讓出城」上做文章,而是直接上升到「亂臣賊子」的高度。他們這麼一喊,開始鬧事的那批人反而不敢吭聲了,就怕惹禍上身。
俞宛秋對戚長生低聲交代了幾句,於是暗衛出動,幾個頭戴文士巾、口沫橫飛的傢伙很快就不見了。
再次看到戚長生,俞宛秋不放心地問:「沒把他們怎樣吧?」
戚長生回道:「沒有,遵照您的吩咐,把他們送回書院交給他們先生了。」
此番舉動後,趙佑熙也發現了她的存在。派人把她叫到一處臨時議事廳問:「你看,那些吵著家裡無米下鍋的人,要不要分一些糧食給他們?」
俞宛秋很堅決地搖頭:「不行,此例一開,軍糧很快就會分光的。不是我們狠心,實在是惹不起,分了第一個,就不愁第二個,到時候滿城的人都提著口袋來了,不管真貧假貧一起吵著要,能白拿誰不拿?再說還不知要封城多久,多備些口糧總是好的。」
她不是不體恤百姓疾苦,可這才是封城的第一天,就大手大腳放糧,最後餓死的會是他們自己。等封城時間長了,再由翠衫軍中的女兵出面開一兩個施粥處,讓城中不至於出現餓殍,倒是很有必要。套用一句現代的話,「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等人家真餓了,你施點粥米。他們會感激,剛開始就給糧食,只會引得慾壑難填。
趙佑熙皺眉道:「這個道理我懂,可這樣一來,外面那些人就不好打發了。」
俞宛秋說:「他們會吵鬧,最開始的由頭不是要出城嗎?就讓他們出去好了。」
趙佑熙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笑道:「我也覺得現在封城早了一點,梁軍又沒來。」
「嗯」,俞宛秋低頭做自我檢討:「是我沒考慮周全,一聽說士兵們受不住凍,個個穿得跟粽子一樣,手腳都長了凍瘡,就慌著讓人緊閉城門,再用冰封住,沒顧慮到城中百姓的情況。」
趙佑熙搶過話頭說:「是我沒經驗,畢竟這是我們帶兵打到北方的第一個冬天。」
俞宛秋笑道:「我們別再自責了,現在的關鍵是,如何解決眼前的難題。」
這時牟翊帶著幾個幕僚走過來,朝他們拱手說:「殿下,微臣剛派人做了一番調查,城中無糧百姓居然在一半以上。當然這個數據不一定準確,因為並未去他們家中核實,但看衣著打扮,城裡確實有很多家無隔夜之糧的窮人。」
陳學愚擺明了不相信,睜大眼睛說:「衢州是中原富庶之地,境內二分山,八分地,這裡又是州府,若府城百姓都一半無隔夜糧。別的地方且不是要餓殍遍野?這根本講不通嘛。」
謝又安也對調查結果持懷疑態度:「現在是冬天,鳥雀尚知存糧過冬,人反而不知?微臣懷疑那些人根本沒說真話。」
幾位長史、參事同時得出結論:「故意裝窮,以此為藉口鬧事罷了。」
俞宛秋沉吟道:「即便只是藉口,也是不可忽視的藉口,若我們置之不理,便會被有心之人冠上『不關心百姓死活』的罪名。我們本就是初來乍到的占領軍,百姓尚處在疏離、防範中,哪經得起這樣的挑撥離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