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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現在既然團聚了,少不得留點神,首先從身邊的人挑起:「你們都走了,蘇城那邊的宅子裡還有誰?」

    「小唐和小畢,另外還有老嚴夫妻。」

    俞宛秋不動聲色地問:「小唐和小畢是誰呀。」

    茗香搶著說:「他們是姑奶奶走後才去的,戚大哥把周長齡他們幾個帶走了,另外派了小唐和小畢過去。」

    俞宛秋宅子裡的人,丫頭也好,侍衛也好,都管戚長生叫大哥,戚長生的年紀也確實長他們幾歲。俞宛秋不由得想到,王爺和世子身邊還有很多跟戚長生同齡,甚至更年長一些的侍衛,好像都沒有成婚,也沒有成婚的打算。是不是生為死士,便沒有成家的權利?又或者,要等到王府的大業成了之後,這些侍衛才能過上正常的生活----如果他們能活到那一天的話?

    知墨告訴她:「小唐叫唐勝先,小畢叫畢勝前。」

    聽這名字就知道,又是從無影營出來的同組成員,只是,「他們的年齡比戚長生要小很多吧?」

    「是啊,他們是勝字組的,都只有十七八歲。」

    「那也比你們大呀,怎麼喊人家小什麼。」

    兩個丫頭不好意思地笑了。家裡沒主子,丫頭們雖然晚上總關在內院不出門,白天還是會到前院去的,跟前院的護衛慢慢混熟了。尤其後來的兩個,跟她們年齡相仿,更少了些拘束。

    聽她們嘰嘰喳喳說起小唐和小畢的趣事,俞宛秋便想著:把丫頭配給侍衛,也不是不可以,但現在真不是時候,還怕戚長生、周長齡他們心裡有想法。他們年長許多,跟著她的時間更長,她卻把自己的丫頭許給小字輩的。

    顧慮到這些,俞宛秋什麼也沒說,看著眼前略顯陌生的南國景致,她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她從不後悔自己跟了趙佑熙,從此與動盪為伍,可有些事,終究難以周全,比如丫頭們的親事。

    幾個人在院子裡聊聊天,看看花糙,直到蘭姨派素琴來叫:「姑奶奶,大夫來請脈了。」

    三個大夫,每天至少請一次平安脈,每天都是那兩句話:「不錯,胎息平穩,母體康寧。」

    蘭姨每次都眼巴巴地守在旁邊。指望他們多說幾句,尤其是男是女的問題上,能多給點提示。她不知道,俞宛秋已經事先交代過了,只要確保母嬰健康就行,生男生女都無所謂,不須探測,更不須言明----她不知道古代中醫在這方面的造詣到了什麼程度,她只想提前杜絕這種可能。

    憑感覺,她認為自己懷的是女孩,可有些大夫好大喜功。或想從主人那裡多討些賞,會故意暗示你懷了男孩。主人信以為真,一心盼著男嬰降生,到真的臨盆,卻生個女孩,難免會失望。她不要自己的孩子生下來就遭到冷遇,所以不要大夫對此發表任何言論。

    到傍晚時,趙佑熙回來了,後面的侍衛提著一大堆野味往廚房而去,俞宛秋聽茗香說了此事,撫著他的背勸道:「你都受傷了,怎麼還上山打獵啊,要是拉裂了傷口怎麼辦。」

    「我沒去,讓他們獵的」,趙佑熙笑著回頭,往她的腹部看了看問:「今天診脈都說了什麼?」

    「還不是那些現話,總之一切都好,你放心就是了。」

    「嗯」,兩人在屋裡坐下,蘭姨叫人去傳飯,俞宛秋有些奇怪地問:「怎麼今天回得這麼早呢?」

    自從發生了普蘭人行刺事件,王爺就留在這邊沒回去,各個軍營都在招兵買馬,緊鑼密鼓地練兵,戰事已經提上了日程。趙佑熙在幾個軍營之間來回,白天排陣,晚上趕路,睡眠時間一再壓縮,經常只在她這裡睡上一兩個時辰就走。算起來,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在白天見到自己的夫君了。

    趙佑熙看著她,眼中有不安,聲音里有歉意:「父王要我跟他去綿遠,在那裡住一個月……」

    「我知道了,你去吧,那麼遠,本來就不該回來。」綿遠就是有十幾萬士兵的最大軍營,距此五百多里。她本來就知道,只要去了那裡,估計有一段時間都不能回來。

    「聽說孩子越大,孕婦越難受,我卻不在。」

    「姑爺,您就放心吧,女人生孩子,男人在也幫不上忙。」蘭姨一面指揮擺飯,一面笑著插話,這裡只有她身份特殊,敢在男女主人交談時開口。

    俞宛秋還沒接茬,她又說:「就算姑奶奶的身體差了點兒,不是還有大夫嘛。」

    趙佑熙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緊盯著小妻子問:「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

    俞宛秋急得給蘭姨打眼色,她卻恍若未見,繼續「寬慰」姑爺:「就是愛犯暈,小毛病,不礙事的。」

    趙佑熙飯都沒心思吃了,立刻叫傳大夫過來。

    大夫每天診脈,實在診不出什麼問題,這回也一樣。仔細詢問少夫人,俞宛秋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她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吐都不吐,可頭暈症狀的確越來越嚴重。有時候在院子裡走著走著,突然眼前發黑,有種意識將被抽離的感覺,必須趕緊找地方坐下,閉目靜坐片時,才稍微好一點。

    她以為沒人察覺,沒想到被蘭姨發現了,還故意當著趙佑熙的面說了出來。

    趁趙佑熙和幾個大夫去外廳商議,她把蘭姨狠狠說了一頓,蘭姨紅著眼圈說:「我還不是為你好,你有苦自己捱著,不讓姑爺知道,他還以為你生個孩子容易得很。」

    「便不容易,他又有什麼法子?他是能替我暈,還是能替我生?你這樣平白地多害一個人擔心,何苦呢?」俞宛秋把自己的手絹塞到蘭姨手裡,她知道蘭姨是關心自己,可現在安南王府已到了緊要關頭,她怎能在這個時候拖趙佑熙的後腿。

    素琴幾個趕緊過來勸,把蘭姨拉去洗臉,俞宛秋坐在床頭髮呆。自從懷孕後,她一直是欣喜的,雖然孩子並不在她的預想之內,但既然來了,她就當成上蒼恩賜的禮物,可此刻,她卻意識到,自己現在懷孕,是多麼地不合時宜。

    耳聽細竹帘子發出輕響,她換上笑容迎了上去,也許是起得太急了,頭部供血不足,她竟然覺得房裡的東西在搖晃,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趙佑熙迅速趕到她身邊接住,兩個人同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同人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各有所懼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各有所懼

    這天晚上,主人臥室的氣氛有些凝重。俞宛秋讓素琴帶著幾個丫頭下去了,蘭姨剛被她說了幾句,也不好意思上來。俞宛秋索性關閉了房門,準備好好安撫一下那個又焦慮又氣惱的男人。

    提起鴨嘴壺要給他斟茶,被他一把搶了過去:「我自己來。」

    端起水晶盤要給他剝桂圓,他面無表情地拒絕:「我不吃。」

    拿香柚,不理;拿糕點,搖頭。最後俞宛秋把自己的臉湊過去,停在距他的眼睛不到半尺的地方,他轉開視線悶聲悶氣地問:「幹嘛?」

    俞宛秋笑眯眯地回話:「我在等你說,我不要。」

    趙佑熙長嘆了一口氣,終於伸出手臂把她擁進懷裡,埋首在她頸間說:「你這樣,叫我怎麼放心走。」

    俞宛秋順著他的背往下摸,摸到腰間的玉佩,感覺觸手溫潤,和主人的硬脾氣可不同,好在她有的是耐心,他也在自己面前慢慢收斂起了霸道,因而放柔語氣道:「你在家也改變不了什麼,懷孕本來就是個艱苦的過程。你是沒看見別的孕婦。那才叫遭罪呢,吃什麼吐什麼,臉上長斑,腿腳腫得跟水蘿蔔似的,我算好的了。」

    趙佑熙仍是憂心忡忡:「可是你老是頭暈,比孕吐長斑更要命,比如像剛才,我要是沒接住……」

    兩個人都不敢想像,那一跤跌下去,會不會出現無法挽回的後果?

    俞宛秋對自己的身體也無可奈何,只能向他保證,以後一定小心再小心,身邊不離人,隨時帶上兩個丫頭貼身攙扶。

    為了不糾纏這個問題,她問起了軍中的情況,當然,主要是幾時出兵。

    趙佑熙也拿不準:「過完年吧,父王這段日子一直在跟幕僚們商議,估計不遠了。」

    現在已經是陰曆十一月,離過年只有一個月時間了,俞宛秋沒想到會這麼早的,那不是等不及她生孩子了?語氣中不自覺帶了點驚慌:「你父王過完年就要稱帝,同時向北方出兵?」

    趙佑熙告訴她:「我們不會主動出兵,會等北方的兵打過來。」

    俞宛秋有些詫異,不是要搶得先機嗎?像希特勒,致勝的法寶就是先發制人,迅速占領軍事要地。不過,古代戰爭有古代戰爭的規律,她也沒多做評論,只是問:「朝廷要對安南王府用兵?」

    「不,是對普蘭。」

    「就是要拿上次的行刺事件做文章了?」

    趙佑熙點了點頭,「只是個幌子,實際上是對安南王府出兵。」

    俞宛秋想到春秋時代的息侯,主動借道給楚國,讓楚國滅蔡,卻不料,楚國滅蔡之後,回頭就把息國給滅了。梁帝是不是也要玩這手?估計他懶得如此費神,會直接抄滅安南王府了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對安南王府也許的確是個契機。朝廷打著征伐普蘭的旗號派兵南下,結果卻只是用那隻軍隊抄滅安南王府。安南王為了活命,只能率領王府護衛與之對抗,同時招兵買馬壯大自己的隊伍,這叫「官逼民反」,照樣能得到一些百姓----尤其是江南百姓----的理解與同情。

    如果起兵時間就在明年的話,馬上就有幾個問題擺在眼前了,比如:「戰船。有了沒?」

    要過江,就要有戰船,幾十萬的部隊,不可能租用小漁船過江。史上有名的赤壁之戰,東吳就是靠水軍有效地抵擋了強大的北方勢力入侵,苟安江南幾十年。

    她從沒聽趙佑熙提到過戰船,此刻卻見他頷首道:「有的,父王一直在秘密造船,稱帝之後,首當其衝,就是要抓緊訓練水軍。」

    看來王爺這二十多年殫精竭慮,的確做了很周密的安排,難怪敢把獨子藏起來,公然與朝廷叫板。接下來是,「冬衣準備好了沒?」

    「冬衣?」趙佑熙一時沒反應過來。

    「是啊」,自從來到靖蘭城,俞宛秋就注意到這點了,「你們的兵源主要從南部徵集,這邊的士兵一直生活在熱帶,很多連南府都沒去過,更別說江北了。到時候可別因為受不住凍,而喪失了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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