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

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其實,一般的藩王世子,是沒有單獨開府權限的,除非皇帝特許。

    安南王府恰好有這項特權,同樣是開國皇帝梁世釗恩詔特許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梁世釗臨終前的最後幾個月,連發幾道恩詔,極力補償被他無故放逐的嫡長子,許了若干特權,只不許他招兵買馬,擁有軍隊,怕長子和次子兄弟相殘。

    但陸修齋的話馬上被趙延昌否決了:「孤王就一個兒子,單獨開什麼府。」

    陸修齋笑著拱手道:「開府只是一種說法,可以就在王府中為世子設立一個參事館,招徠一些年輕士子。比如去年高中榜眼的程珏,老朽曾於一次飯局中跟他聊過幾句,確實是後生可畏。」

    趙延昌來了一點興致:「老先生既這般誇獎,想必是有真才實學的了,只是他既高中榜眼,怎麼不在朝中為官呢?」

    陸修齋捋須輕嘆:「還是運氣差了些。他是去年中的,先授了一個翰林編修,隨毛為闡選編《歷代帝王案牘》,年底書編完了,在家等著新任命。他姑丈就是威遠侯沈鵬,給他活動了一下,眼看就有肥缺到手,忽然先帝駕崩,新帝登位,厭惡沈家腳踩兩隻船,不惟疏遠了沈家,連沈家提攜的親戚故舊也一併疏遠起來。程珏從去年等到今年,估計是無望了,現在已經離開京城,在各地遊歷。」

    趙延昌心裡不屑地想:做皇帝的人,氣量這般狹小,疏遠沈家就罷了,關親戚什麼事。可笑那些人還整日贊他在帝位之爭中多麼沉得住氣,以不變應萬變,其實真正的老狐狸是先帝,太子不過是事先知道先帝的計謀,這就是典型的有恃無恐。

    那人不只氣量小,還膽小如鼠,刺客來時,只會躲在佛龕下發抖,要不是世子救他一命,早見閻王去了。可恨這個忘恩負義的,竟因此忌憚世子,無非是怕自己躲在佛龕下的醜態傳了出去,損了帝王的威名。比起自己武藝高強的兒子,新帝不過就是一個小丑!

    當然這些話不能在外人面前提及,畢竟那個小丑現在還是他名義上的皇帝主子,於是笑著對陸修齋說:「老先生舉薦的人才,孤王這就差人送聘書過去,呃,這個程珏,就是當過樞密使的程昱的後代吧?沈鵬娶的,好像就是程昱的女兒。」

    陸修齋點了點頭:「正是程昱的孫子,所以說是沈家的親戚故舊。」

    趙延昌卻沉吟起來,原本聽陸修齋說,這位年輕的榜眼是新帝棄用的,敵棄我取,不僅可以收其才,還可以收其忠心。可想到他跟沈家的關係,又有些猶豫,他對沈家人歷來沒什麼好感,若自己是新帝,對關鍵時刻與政敵暗通款曲的手下也照樣棄用的。

    因為不喜沈家,連帶對陸修齋的舉動也起了疑心。這人突然向他推舉程家的人,不會真的只是酒席上遇到,愛才惜才那麼簡單吧?

    莫非程家,還有沈家,眼看在新帝的朝中徹底無望了,就想轉而投靠安南王府,特地托陸修齋前來試探問路,所以,開府之議只是個幌子,舉薦程珏才是目的?

    不過,話既然已經說出口,聘書他還是會派人送去的,世子開府一事也會著手進行。反正開府後,也的確需要招徠一些人才進來輔佐。那姓程的榜眼,就先湊個數,以後用不用,還要看他的表現,他相信世子有自己的判斷力,不需要他指手畫腳。

    他就索性做個沉迷酒色的無用王爺好了,讓世子儘快在王府立威,在江南立威。上次因為惱火世子為一個女人變得消沉,他跑到世子的住處大發雷霆,事後其實後悔得很。世子跟他不同,他濫情,世子專一,人怎麼能用自己的行事標準去要求別人呢?世子過了那陣後,不是就表現得很好了?

    他趙延昌一生無所作為,但總算生了個好兒子,十五歲時就已經是一等一的高手,現在又勤於學業,將來必定是個難得的英才。

    安南王爺越想越美,起身到世子的住處和他商量開府事宜,走路果然是輕飄的。

    ----------------說明的分隔線

    這一章字數比較少,本來分了兩部分,另有一千多字講別的事。發稿時,覺得連章節名都不好取,索性分拆開,世子開府之議單獨做一章。

    同人卷 第一百零五章 世子婚事

    第一百零五章 世子婚事

    王爺想著為世子開府,延攬俊才輔佐時,太妃卻在為世子的婚事緊鑼密鼓地籌劃著名。

    時序已是三月,要按往年的規矩,這個時候已經在上京了。去年先帝病重,下旨令藩鎮各守其土,不得擅離,同時送世子入京為質。後來太子離京,壽王大有奪儲之勢,先帝怕壽王趁機勾結藩鎮,又把留京的質子們以各種名義調離了京城,比如趙佑熙,就被太子帶去了定州臨濟寺。

    而後趙佑熙護送太子秘密迴鑾,隨即帶著俞宛秋潛回南府,太子派殺手一路行刺,直接造成了俞宛秋的死,兩邊的對抗也差不多擺到了檯面上。

    雖然如此,只要還沒公開撕破臉,有些規矩就得照辦,今年安南王府的家眷還是要去上京住滿三個月。

    因為世子從通城回來後一直情緒低落,太妃怕他觸景傷情,遲遲未提北上之事,但終究是要起行的,總不能拖到下半年吧?那時候北方太冷,路上也不好走,怕遇到風雪。

    今年的上京之行,太妃準備以病為辭,只讓王妃帶著世子去,自己則找一處別苑好好將養一下身體。她已經把這話跟王爺說了,王爺準備到時候請府里的長史以他的名義寫一封文辭駢儷的陳情書給新帝。

    新帝上台後,為了消除殺掉仁義壽王的負面影響,大力提倡孝道----他之前就是以代父入寺百日的「仁孝」之舉來對抗壽王成全有情人的「仁厚」之名的。如今安南太妃稱病,安南王撰文為母求情,新帝也沒什麼話好說,這不正是人子的一片孝心麼?

    讓太妃氣惱的是,王妃曾氏聽說太妃不去上京,眼裡的驚喜與雀躍藏都藏不住,當場就敲定了啟程的日期:「等世子陪太妃吃過壽麵再走」。聽起來挺顧念太妃的,其實世子的生日就在這月月底,三月二十八日,已經沒幾天了。

    太妃當時就在心裡冷笑:以為把我譴開了,你們母子同行,你就可以用水磨功夫說服他,讓他接受你們曾家的女兒?別做夢了,世子什麼時候受人擺布過?就算你是他的生身之母也不例外。

    但太妃同時也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萬一曾氏不管不顧,拼著沒臉將世子的婚事偷偷定下了呢?

    這決非她「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曾氏本就是個沒臉的女人,不然這王妃的位置也輪不到她坐。

    但既然已經爬上來了,作為王府正妃,世子的生身之母,曾氏要派人跟哪家合婚下定,即使太妃和王爺事後知道了大力反對,也不能說「作廢」就作廢的,到時候事情會變得很棘手。

    所以,太妃決定,在世子北上之前,趕著把他的婚事定下來,不能讓曾氏鑽了空子。

    就因為想到了這一點,那天吳硯提議時,太妃才會順勢點頭,要不然,她哪有那麼好說話。

    誰知道,前晚才跟吳硯說妥,第二天吳素輝就像發了瘋一樣,哭著喊著要走,幾個僕人拉都拉不住。吳硯怕女兒鬧得太難看,給王府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滿臉尷尬地領著她出去了。

    走也沒走多遠,好不容易才讓太妃答應了這門親事,吳硯怎麼捨得把到口的肥肉又吐出來?就近將女兒安置在一處館舍後,又趕緊折回,暗示太妃可以派人隨他一起回吳家提親。甚至表示,時間緊,諸事可以從簡,反正只要先定下名份就行,其餘的以後再補。

    太妃假裝沒聽懂,說了幾句不咸不淡的話,就重新把他打發走了。吳硯一腔熱望被迎頭澆了一桶冰水,臉上的不甘是顯而易見的,可這種事,從沒有女家上趕著強求的道理,最後只得怏怏而去。

    太妃望著他的背影,眼神陰晦,嘴唇緊抿,太妃的陪房聶懷袖本來想替吳硯再求求情的,看太妃如此,也不敢張嘴了。

    聶懷袖心裡也明白,吳素輝這回算是把太妃徹底得罪了。太妃是何等要面子的人,她能在明知世子抗拒的情況下替他答應親事,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吳素輝竟然不識抬舉,在太妃口頭承諾上門提親後,還公然嚷著:「不是還有六姐嗎?讓他們娶六姐好了,為什麼一定是我?」

    這話傳到太妃耳朵里,差點沒把她氣死。難道全天下就只有他吳家有女兒,吳七妹不樂意,世子就只能娶吳六姐,再娶不到別的女人了?

    她派人去接吳素輝來王府之前,是沒徵詢過她的意見,因為太妃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人不肯嫁給世子,可吳素輝自己不也表現得很熱切麼?臨到要提親了,又開始拿喬。

    若非吳家是太妃的娘家,有掙不脫的血緣關係,她當場就會撒手,從此再不管吳家的事。可氣歸氣,冷靜下來後,她還是決定把這個機會讓給吳清瑤。

    吳清瑤比吳素輝大一歲,已經及笄,雖然容貌比不上吳素輝精緻,也算長得不錯的了。最開始,太妃中意的本是她,也給她提供了許多和世子相處的機會。從吳清瑤幾歲起,就由她母親帶著到上京和南府兩地的安南王府做客,到現在,吳清瑤認識世子超過十年了,可在太妃和聶懷袖的印象里,就沒見世子和她說過一句話。

    世子不喜歡吳清瑤,這是毫無疑義的,奈何吳家適齡而又嫡出的姑娘沒幾個出挑的,看來看去,就只吳清瑤還強一點。直至去年四月,太妃回吳家探親,第一次見到了吳素輝,這才有了新目標。

    吳素輝因為母親早亡,一直住在外家,她父親吳硯後來續娶的繼母和納的妾侍又給他生了一大群兒女,根本沒把這個女兒放在心上。當吳家各房紛紛把女兒推到太妃面前,希望得到她的歡心時,只有吳硯那一房沒動靜,因為他後來生的幾個女兒年紀都還太小。誰曾想,吳素輝無意中出現,竟被太妃一眼相中,當即就邀請她到南府做客。吳硯好似到這時才記起,原來自己還有個女兒,而且出落得這麼美,不禁喜出望外,可惜也只是做了一場短暫的富貴夢。

    既然吳素輝被淘汰出局,吳清瑤便成了唯一的候選人,太妃讓聶懷袖把吳清瑤請來,親自問她:「你願不願意嫁給世子?」

    吳清瑤萬沒料到太妃竟會這麼直截了當地問,紅著臉,扭捏著不肯言語,太妃正色道:「你一定要親口告訴我,願意,還是不願意?」

    吳素輝事件不能再重演,安南王府丟不起這個人,吳家也丟不起這個人。

    吳清瑤聲如蚊吶:「願意。」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