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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果然,他立刻從櫃檯里衝出來,結結巴巴地喊著:「姑……姑娘?」

    「嗯」,俞宛秋朝他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

    「姑娘,您總算來了,小的盼了這麼些年,總算把您給盼到了!老爺太太要是知道姑娘出落得這麼好,還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他這番聲淚俱下的表演,立刻吸引了所有茶客的注意,紛紛朝這邊探頭。

    俞宛秋慌了,這裡可是南府,世子爺的地盤那。已逝的俞知府,孤女離開多年後突然回來繼承產業,這消息也算有點新聞價值了,要是傳到世子耳朵里,可怎麼好?

    如果沒有小牛作陪,她多半會悄悄打探一番就走,不會這麼輕易暴露身份,現在看掌柜的主動相認,便也順水推舟。如果能毫不費力地收回產業,她當然是樂意的。

    掌柜的把她延入內室,立刻跪倒在地,拼命地磕頭,嘴裡不停地說:「姑娘饒命,小的也是一時糊塗,聽了jian人的挑撥。求姑娘看在小的替姑娘守店六年的份上,饒過小的和小的一家老小吧。」

    俞宛秋被他弄得一頭霧水,讓小牛攙他起來說話,死活不肯,非要請「姑娘開恩」,答應不追究他的罪過。否則他情願一死,以贖家人之罪。

    俞宛秋只好「開恩」道:「你起來就是了,我保證你和你的家人都沒事。」

    掌柜的這才爬起來,頭上血糊糊的,擦都顧不得擦一下,跑出去抱來一大摞帳本,又拿出幾張銀票,一箱子現銀,甚至一小匣金銀首飾,全部堆在俞宛秋面前的桌子上。每搬一樣就交代一樣,「這是去年和今年的帳本」,「這是前年的」

    拿出首飾盒時,表情特別惶恐,低下頭吶吶地解釋道:「去年給老大蓋房子,挪用了一些錢,一時還不出來,拿這些首飾沖抵,請姑娘勿怪。」

    全部交代清楚後,俞宛秋還在怔楞的當兒,他已經從牆角拿起一個小包裹說:「這些年的收入和帳本都在這裡了,店裡的二掌柜這幾年跟著小的,如果姑娘暫時請不到合適的人,可以先讓他管一陣子。」

    俞宛秋雖然不明白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但有一點還是清楚的,這位姓周的管事已經跟她辦完了交接手續,現在連臨時接替人都推舉出來,接下來的舉動就很明顯了:「你這就要走了?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走呢?」

    周管事臉色一變,再次跪倒在地,語聲哀懇:「姑娘饒命,不要跟小的一般見識,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時貪心不足,才起了歹心。好在被世子的手下及時發現,這才沒有鑄成大錯,還請姑娘在世子面前替小的求求情。」

    俞宛秋到這時才算厘出了一點頭緒,原來這個周管事看見蘭姨跟世子的人在一起,就以為自己找了世子做靠山,他怕惹上世子,所以趕緊交錢走人。

    既然如此,她也就懶得跟他解釋了,他要那麼想就隨他吧。雖然只是一場誤會,卻讓她輕而易舉地收回了一間店鋪,何樂而不為呢?

    原來在南府,只要認識趙世子,就能把一個刁鑽狠毒的管事嚇得屁滾尿流,乖乖吐出昧下的財產。

    世子這塊招牌,可真好用啊。

    同人卷 第九十八章 茶樓少東

    第九十八章 茶樓少東

    周管事提著小包裹如釋重負地退了出去。俞宛秋以為他就那樣走了,才要給小牛解釋一下這件看起來很詭異的事情,沒想到周管事又領著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在外面求見。

    那人一進來就打躬作揖:「小的陳進業見過姑娘,姑娘萬安。」

    俞宛秋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你就是店裡的二掌柜?」

    「這都是大掌柜抬舉的」,陳進業習慣性地奉承前掌柜,不想被前掌柜在後跟處踢了一腳,這才醒悟過來,忙改口道:「是,還要請姑娘開恩收留。」

    俞宛秋笑了起來:「我沒說要你走啊。」

    一間茶樓生意的好壞,除了位置好,店面齊整,廚師手藝過硬之外,管理人員也是非常關鍵的。古人講究和氣生財,老店東與老主顧,甚至可以保持幾十年的友誼。俞宛秋記得以前曾看過一本書,講老北京的故事,裡面就提到,有人數十年如一日,每天清早去一家麵店吃頭湯麵。不像現代,茶館酒樓經常易主,客人也難得回頭一次。「老主顧」這個詞都快成歷史的陳跡了。

    所以,周管事走,陳管事就得留下,不然老顧客來了,看到的儘是生面孔,會覺得不適應。於是俞宛秋把陳進業好生安撫了幾句,甚至連周管事都給予了禮節性的慰留。

    周管事走的時候眼神是暗淡失落的,俞宛秋心知肚明,他其實捨不得離開這家他守了六年的茶樓。可這人既已動過歹念想要霸占她的產業,她怎麼還敢留在身邊?往後他一旦發現自己與世子並無關係,會再次起意也說不定。

    俞宛秋將陳進業升成了店裡的大掌柜,他在謝恩的同時不好意思地說:「小的還不知道姑娘貴姓呢。」

    俞宛秋先楞了一會兒,待明白過來後,不由得一陣竊喜。

    原來周管事在此六年,早就以店主人的身份自居了,連店裡的二掌柜都不知道茶樓另有其主,以至連她姓什麼都不知道。

    沒想到周管事的私心倒是成全了她,這下她也不怕先前店堂里上演的那一幕「認主記」傳出去了。帶著滿眼欣慰的笑容,她告訴陳進業說:「我姓何。店裡突然換掌柜,肯定會有客人問起的,你就說周掌柜家裡有事,已經把茶樓交給了店東何小姐,何小姐升你做店裡的新掌柜。」

    「是,姑娘。」陳進業答應著。

    俞宛秋想起以前凌家綢緞鋪夥計對凌清瀾的稱謂,便道:「這裡不是家宅,而是店鋪,既是生意場。就按生意場的規矩來,你以後喚我『少東家』,不要再叫『姑娘了』。」

    「是,少東家。」

    「店裡的夥計你也這麼吩咐下去。」

    「是,要不要都把他們喊來見見少東家?」

    「暫時不用,招呼好客人要緊,你也快去前堂吧。」

    「是」,陳進業答應著就要退出去,俞宛秋又交代說:「今天的晚餐,你讓廚房好好整幾個菜,就當我給大家道個辛苦。」到時候再每人打賞一個紅包,加深一下他們對新少東的印象。

    陳進業垂手回道:「不敢,應該是小的們為少東家洗塵才對。」

    俞宛秋也說了兩句客氣話,就把陳進業打發了出去。回頭見小牛呆呆地站在一旁,笑著對他做了手勢道:「哥,你坐呀,站著幹什麼?」

    小牛低下頭說:「叫哥哥、妹妹是為了行路方便,小牛不過是布店夥計,怎麼敢妄稱姑娘的哥哥,以後還是請姑娘叫我小牛吧。」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俞宛秋也沒再堅持。身份還在其次。真要她一輩子叫一個外人哥哥,也是有點不妥。要讓蘭姨聽到了,必定不依的,她們這些古人,把身份等級看得無比重要,當初得知林蘭馨給自家姑娘介紹了一個商賈,蘭姨的表現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如今她家姑娘也同樣做了商賈。

    小牛到底沒坐,杵在那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姑娘說要來投奔姨媽,怎么姨媽沒見,卻跑到這裡當起少東家了?」

    俞宛秋以為他在催討那一千兩的「謝禮」,忙從袖袋裡掏出周管事剛給的銀票。

    當時她也沒注意清點,因為周管事連家裡老婆的首飾匣子都拿出來沖抵欠款了,說明決不會有錯,至少從帳面上看不出任何問題。她隨便掃了一眼,好像也有將近兩萬兩。果然是黃金旺鋪,就這麼一間兩層樓的鋪子,收益抵得過幾十傾良田,一年竟有三千兩的純收入。

    翻了好一會,沒有找到一千的,索性拿了張兩千的給小牛,又給了兩個五十兩的元寶,讓他回去的時候當路費。

    謝禮翻番加上額外賞賜,俞宛秋以為他會喜出望外,誰知人家一把推回來,急得面紅耳赤:「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隨口問問。」

    「我知道,我知道」。俞宛秋連連點頭,不想傷害了這麼個純樸的人,但「這錢本來就是要給你的,你就收著吧。」

    「不行!說好了給多少就是多少,怎麼能坐地起價。」小牛態度非常堅決,還面帶愧色地解釋道:「本來我們就不該收姑娘的謝禮,當時姑娘說給一千兩,我們一家人全懵了,稀里糊塗地答應下來。晚上姑娘睡下後,我們還商量過,準備第二天跟姑娘說,我們不要錢,姑娘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投親,我們送一下是應該的。家裡窮,讓姑娘出路費那是沒辦法,怎麼能跟姑娘要謝禮?後來是我爹說,先答應著,好讓姑娘安心在路上使喚我。等到了親戚家,姑娘給就收著,姑娘不給,提都不要提。」

    俞宛秋感動得眼眶發熱,忙用玩笑掩飾:「早知如此,我就假裝忘記了。把你就這樣打發出門,讓你一路乞討回去。」

    小牛搖著頭說:「姑娘不是那樣的人,要是姑娘吝嗇,怎麼會我買了那麼多衣服?我這一輩子都夠穿了。」他來的時候只有一個小包袱,回去卻有兩大包,雖然提著累,心裡卻高興。

    俞宛秋道:「你這一輩子長著呢,將來還會有許多新衣服的」,一面說,一面把兩千兩的銀票塞給他,小牛死活不肯收。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說好了多少就是多少。」

    俞宛秋把袖袋裡的銀票都攤在桌上給他看:「瞧,我還有這麼多,兩千兩對我根本不算什麼的。」

    小牛依然不為所動:「姑娘再多也是姑娘的。」

    俞宛秋暗暗稱嘆,世上竟有這樣的至誠之人,金銀堆在面前都不動心,只拿自己份內的。當時便動了念頭,對小牛提議道:「你回去後,不如乾脆把大爺和大娘都接來,他們在河上漂了大半輩子,都成了老風濕,南方氣候溫和,來了後興許會好一些的。你呢,本來就在布店做事,也算有點經驗了,正好我準備開家綢緞鋪,大掌柜是個有名的繡娘,在外面闖蕩過好幾年,見多識廣,所以我跟她合夥。但我自己不方便出面,我這邊,就由你代替我出任二掌柜,你看好不好?」

    「真的嗎?」小牛喜出望外,「姑娘這麼看得起我,我當然求之不得,就怕做得不好,誤了姑娘的生意。」

    俞宛秋給他打氣:「沒事,你為人篤誠,性子又是一等一的好,正是做掌柜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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