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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挾著沖天的怒氣,他走到門邊對俞宛秋說:「你退到屏風後面去,等會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探頭出來。」
「你要幹什麼?」俞宛秋死死抵住門,不肯挪動半步。
「我要把門踹開。先把門口的人解決了,再帶你衝出去。」
「不行」,她會一直站在門口,就是防著他這樣,因為,「這是唯一的出口,他們只怕早就張網以待,就等著你出去送死。」方法多的是,或萬箭齊發,或埋伏許多高手同時出擊。
仔細分析殺手會把房門反鎖的原因,應該是基於兩個方面的考慮。其一,現在正是酒樓生意最好的時候,既然是行刺,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自然越少驚動人越好;其二,趙佑熙的侍衛就在附近,他們也要儘量避免驚動。
「可是,我們在這裡待得越久,就越危險。」趙佑熙沒有強拉她,他自然也知道這個時候貿然開門有多危險,可總不能一直被動地在裡面等死吧。
俞宛秋心裡琢磨著,殺手們只是把門反鎖,卻不來招惹他們,肯定也是在等待時機,想要一擊得手,不留隱患。
很快,他們就明白刺客在等什麼了。
只見站在房中的趙佑熙突然腿一軟,要不是俞宛秋扶住,當時就倒在地下了。
俞宛秋驚呼:「天那。該不會是在菜里、酒里加了軟筋散之類的東西吧。」
趙佑熙苦笑:「還真給你說對了,就是軟筋散,菜里應該沒有,因為你沒什麼不良反應。」
那就是加在酒里了?聯想到自己的行為,俞宛秋羞愧欲死,今天他若有什麼事,全是自己害的。
可她還是有一點疑問:「你不是百毒不侵的嗎?」
趙佑熙告訴她:「是百毒不侵啊,但不是吃了毒藥完全沒反應,而是吃過之後,藥的毒性會在體內慢慢中和,不會要我的命。」
也就是說,軟筋散的效用還是會發揮出來,只不過不需要解藥,過一陣子會自動恢復到正常狀態。
那他們現在怎麼辦?
趙佑熙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驚懼之色,看向俞宛秋的眼睛裡,除了深深的不舍,還有濃濃的遺憾:「想不到我們還沒做夫妻,就先做了同命鴛鴦。」
雖然這詞彙讓俞宛秋嚴重不適,她還是有些感動,他的行為再霸道莽撞,對她的心是真的。
把趙佑熙扶在椅子上坐好,眼睛在裝潢精美的天字號包房裡搜尋,終於看到了茶几上已經涼掉的茶水。忙捧給趙佑熙說:「快喝點冷茶,看會不會感覺好些。」
「嗯」,趙佑熙接過去,卻沒有喝,而是當頭淋下,俞宛秋這才發現,他不只腿軟,連眼皮都在打架,敢情那酒里不只有軟筋散,還有蒙汗藥。
看來這些人對世子的體質和武功相當了解,知道他武功高。藥性發作得慢,所以直到現在都不敢輕舉妄動,而是還在觀望,誰都不敢先闖進來,怕自己第一個送死。反正鎖著他們,又跑不了,唯一的一扇窗,下面是滾滾的河水。
若是往年,這個時候應該是枯水季節,水位比較低,樓下應該是鬆軟的河灘,以趙佑熙的輕功,即使中了毒,也可以帶著她平安地落下。
可今年冬天雨雪不斷,河水不退反漲,直接漫到了樓下的後廊,從窗口躍下,會直接掉進河裡。這可是北國的冬天,河水冰冷刺骨,身上衣服厚重,棉袍一旦吸水,即使你平日是游泳高手,只怕也只有一個「死」字。
這也是趙佑熙提都沒敢提跳窗子的原因。跳下去,兩個人馬上就會被激流衝散,到時候彼此不能相顧,還不如暫時待在屋裡,還能再想想辦法,同時等待救援。也許他的護衛發現問題後,會不顧他的命令衝上來救人的。
俞宛秋卻很清楚,安南王府的護衛們組織紀律性有多強,何況樓里一直正常營業,從外面看起來,可能真的看不出任何問題。
淋過冷茶後稍微恢復了一點神智的趙佑熙眼看著又不行了,腦袋離桌面越來越近。而門外的走廊里,也傳來了低微的說話聲:「早該發作了吧,這藥若給一般人吃,喝完就倒。三天三夜都醒不過來。」
另一個的語氣有些猶豫:「還是再等等看,聽說他武功很高,上次周盟主就是栽在他手裡的。」
「他只有十六歲,怎麼可能?」
「騙你幹什麼,要進去你進去,大哥自己不動,差我們打頭陣,賞金他拿大頭,我們撈點銅角子。」
俞宛秋知道他們就快要行動了,黑道的規矩有多嚴酷,哪有人公開議論自己的大哥。他們不過在試探而已,看屋裡會不會有動靜。
可惜無論他們說什麼,趙佑熙都不會有任何回應,因為他已經睡過去了。即使眉頭緊鎖,手指蜷握,整個人似乎還在竭力保持清醒,可終究沒抵擋住重量級麻醉藥的侵襲。
俞宛秋朝他看了最後一眼,拿起他的紫色大氅披在身上,從窗口縱身跳下。紫色大氅被風吹起,展開如一面旗幟,倒也完全遮住了她的身形。在落下水之前,她聽到樓里有人喊:「世子跳下去了!」
「快追!」
有這個效果就行了,但願在引來殺手追擊的同時,也能引起酒客們的注意,從而招來世子的護衛。趙佑熙最終能不能得救,還要看他的運氣。
冰冷的河水立刻灌入她的耳朵,她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同人卷 第八十八章 河上一夜
第八十八章 河上一夜
通惠河邊,寒風嗚咽,一條小小的烏篷船在水裡搖晃著,艙房內燈火微暗,因為燈盞里只點了一根極細小的燈芯。
一位身穿舊藍布襖的大娘,正高高挽起袖子,伸手在被子裡不停地搓弄,被子裡偶爾會發出沙啞的聲音,模糊不清地喊著:「不要脫我的衣服。」
大娘平時的粗嗓門這時候顯得格外輕柔,很有耐心地解釋:「衣服都濕了,不脫你會凍死的。」
被子裡的姑娘換了懇求的內容:「不要拿走我的衣服。」
「拿去給你烘乾,等你醒來才有穿的呀。」
「不要拿走我的衣服。」姑娘喃喃地重複。
「好好好,不拿走。」眼睛忍不住朝艙房一角掃過去,搖著頭想:都泡成那樣了,天道又不好,不烘怎麼會幹。
隨著她搓揉的時間變長,姑娘開始呻吟著叫痛。
大娘只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就繼續往手裡倒白酒,明知姑娘頭腦不清醒,還是給她解釋:「不用酒搓熱,你將來會落下病根的,這會兒是有點痛,你忍一忍。老頭子正在燒熱水,柴火不干,燒得慢,我要不用酒先幫你搓著,等他燒好,你早凍僵了。」
待被子下面的人被搓得紅通通,就像煮熟的蝦子時,艙房外總算響起了扣門聲:「老婆子,熱水來了。」
老婆子答應著:「你把水放在門口,再去熬點薑湯來。」
「可……糖罐子是空的」,老頭子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老婆子厲眼一掃:「你又偷吃了是不是?一把年紀了,還跟個孩子似的,楞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你杵那兒幹嘛,去周大娘家借點來呀,這姑娘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小姐,沒有糖的薑湯人家怎么喝得下去。」
老頭子領旨而去。
老婆子把熱水倒進澡盆里,把姑娘抱進去泡著,可惜澡盆太淺,她只好拿個瓜瓢不住地舀起熱水淋,一面自言自語:「要是有個大浴桶就好了。」
水泡得不熱了,老頭子也把薑湯熬好了,老婆子把姑娘扶起來,連哄帶灌,遇到姑娘不配合的時候就說:「乖,要喝了這個你的病才會好哦。」
喝完薑湯,他們的兒子回來了,手裡抱著一床從姐姐家借來的被子,老婆子把這床被子也蓋在姑娘身上。
兒子立在艙房門口問:「娘,她醒過來沒有?」
老婆子搖頭,老頭子說:「要是能發出汗,興許明天能醒過來,不然……」
老婆子也感嘆:「是啊,寒氣發不出來,就算活下來,將來也是個病秧子。」
「那你再給她搓!」父子倆同時提議。
老婆子卻有些躊躇:「人家姑娘細皮嫩肉的,剛才搓的時候就喊痛呢。」
父子倆這會兒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異口同聲地說:「痛就痛,哪怕搓破皮,總比將來落下寒疾好。這麼漂亮的姑娘,要是年紀輕輕就落個老寒腿,多可惜啊。」
「好吧」,老婆子覺得他們言之有理,便揮了揮手說:「那你們快出去,我繼續搓。」
於是艙房裡又開始瀰漫著濃烈的劣質酒味,和姑娘喊痛的聲音。
父子倆才走到前艙,就有幾個練家子模樣的人站在岸上問:「你們有沒有從河裡救起來一個人?」
父子倆同時搖頭,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傢伙忽然躍上船頭,提起一件濕漉漉的紫色大氅,厲聲問:「這是什麼?可別跟老子說,這是你們家哪個穿的。」
父親畏畏縮縮地承認:「這個是從河裡撈起來的,我看還值兩個錢,就留下了。」
刀疤臉的同夥已經一擁而上,不由分說搶進了船艙。
見後艙的被子裡裹著一個人,刀疤臉逼上去問:「這是誰?」
老婆子表現得比老頭子要鎮定一些,不急不徐地說:「這是我閨女,她染了風寒,我在給她發汗。」
「掀開看看!」
見老婆子不動,刀疤臉伸手就要掀,老婆子撲過去隔開他的手,自己把被子慢慢揭起,手儘可能遮住被中人的面目。雖然如此,那秀氣的下巴,細緻的頸子,還是明白無誤地顯示出,這絕對是個女人。
他們一走,老婆子就埋怨,說老頭子不該把那件大氅放在外面的,差點惹來大禍。老頭子卻不解地問:「大氅明明就是姑娘穿來的,怎麼他們見了姑娘,反而走了呢?」
老婆子也不知道緣故,為了避免再惹麻煩,他們把大氅扔了,把船開去了幾里之外。
這天晚上,老婆子一夜沒合眼,一開始還脫了衣裳睡在姑娘身邊,後來見姑娘睡得實在不安穩,不停地嚷熱,不停地掀被子。老婆子沒法,只好穿上衣服坐在一旁守著,一發現姑娘有掀被子的跡象就趕緊給腋上。
半夜老頭起夜,聽見這邊艙房裡的聲響,忍不住過來問:「她嚷了一夜的『熱』,該發汗了吧。」
老婆子擔憂地說:「要能發出來就好了,她就是乾熱,可憐嘴巴都起泡了,身上卻一滴汗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