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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一直到蘭姨尋過來,兩人才趕緊將已拆得七零八落的料子塞進抽屜里。俞宛秋可不敢讓蘭姨看見,怕被她罵「敗家子」。

    臨走之前,俞宛秋小聲對薛凝碧說:「若你還沒看明白,等會繼續拆,反正已經報廢了。」

    薛凝碧笑道:「不用了,過幾天我再繡塊帕子給你,看還會不會出現破洞。」

    「好的。」

    蘭姨聽得迷迷糊糊,好在她心裡憂著別的事情,也沒追問什麼。

    蘭姨擔心的是,文氏一死,沈淵勢必得續弦。她以一個女人的直覺,幾乎敢肯定,這件事表面上看起來是文氏一廂情願,沈淵從未對姑娘有過隻字片語的曖mei,但如果不是沈淵授意,文氏怎麼會非要姑娘不可?這府里多的是外姓小姐,個個都比自家姑娘年紀大,文氏給兒子找後娘,卻找個年紀最小的,這根本不合情理。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文氏只是順應她丈夫的心愿,真正隱身在幕後操縱這件事的,其實是沈淵。

    如果沈淵真對姑娘有意,現在妻妾俱亡,姑娘也到了該許婚的年紀,他會不會索性托人出面,直接向姑娘提親?

    蘭姨在心裡哀嘆,平時總希望二太太能對姑娘好點,現在卻巴不得她越討厭姑娘越好,只要她不同意,沈淵就沒轍。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七十六章 夜探佳人

    跟薛凝碧道別後,俞宛秋本來想在園子裡走走的,蘭姨堅決不讓,說出來的理由很嚇人:文氏臨終前念念不忘要找俞宛秋,她現在變成那啥了,說不定還執著於此念,自己飄到後園來尋人。

    為了確保姑娘無恙,蘭姨拿出辱母的派頭給俞宛秋下了嚴令:在文氏辦完七七之前,白天不准單獨行動,晚上不准出門,甚至睡覺的時候,房裡都要有人守夜。

    最後一條,在俞宛秋的堅決抗議下,總算是免掉了。雖說趙佑熙已經隨太子去了臨濟寺,要在那裡持戒誦經百日才能返京,這段日子都不會來敲她的窗子,她還是不習慣房裡有人打地鋪。

    太子會舍京都名寺不住,跑去五百多里外的一座廟持戒,只因為皇帝的一個夢。

    皇帝半夜夢見自己站在一條河邊,被一個和尚呵斥了幾聲,又當頭打了數棒。當時就驚出了一身冷汗,再也無法入眠,心裡極為不安。等天一亮,立刻命人傳來被封為國師的廣覺禪師。

    廣覺告訴皇帝:「您夢見的和尚,多半是臨濟寺的師祖義玄大師,『四喝八棒』就是他傳下的法旨,臨濟寺之名,也正因寺院濱河而來。」

    義玄是唐宣宗時期的名僧,竟然會出現在皇帝的夢中,並連呵帶打,說明想點化他,皇帝一激動,就說要親自去臨濟寺還願。文武百官當然不允,皇帝是什麼破身體啊,上個淨房都要兩個太監攙扶,怎麼經得起幾百里的顛簸。

    於是,由太子代父還願,便成了勢在必行之事。

    據說首先提出「代父還願」的並非太子,而是壽王。壽王是皇室子弟中封地最多的,僅次於安南王,他的母妃就是宮裡如今品級最高的淑妃。

    壽王的年紀其實比太子還大幾歲,他母妃是皇帝還沒封為太子時收納的第一位妾侍,出身不高,永遠當不了皇后。但跟皇帝也算是少年夫妻,對皇帝來說是具有特殊意義的,若非皇帝看重,以四妃之末的淑妃,哪有資格代表宮眷參加大法會。

    如果沒有壽王自請出行,太子也許會裝糊塗,皇帝病重期間,太子不宜離京,怕生變故。可壽王都這麼自告奮勇了,他怎麼也得跟進,不然豈不顯得他的孝心不如壽王?

    沒想到皇帝立刻准了他的所請。話已經說出去了,皇帝也准了,再無迴轉的餘地。

    在禮部為太子擬定的隨行人員名單中,又有安南王世子的大名。

    十天前,這隻隊伍浩浩蕩蕩地從京城出發,太子乘坐的,乃是皇帝的法駕玉絡。這是皇帝自己提出來的,說既然是代他還願,就該啟用天子儀仗,以示對佛祖的虔誠。

    沈府的人對此都持樂觀看法,認為這是在向天下人昭示,太子不僅是儲君,而且很快就會是下一任皇帝。沈湛作為太子親信,也很快會得到重用。

    也許是前世做何小慧的時候宮斗小說看多了吧,俞宛秋總覺得這事有些違背常理,皇帝不是最怕死,最怕自己被取代的麼?秦始皇晚年求長生不老術,連漢武帝那樣英明的人都沉迷於煉丹。病重的皇帝,最忌諱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尤其是太子----在禮制上的僭越,因為那等於暗示他不行了,就要讓位了。

    可趙佑熙走得太匆忙,晚上接旨,第二天又是四鼓起床五鼓之前趕到正陽門候駕,來不及跟俞宛秋道別。俞宛秋心裡的那些疑慮,也就沒辦法跟他說。

    要說完全不擔心是不可能的,不管如何,趙佑熙都陪伴了她這麼久。自從來上京當質子後,晚上只要抽得出空,他都會越牆過來看她,還送了她許多好玩好吃的東西。

    那人送禮的方式是,直接擱在她的房門口,然後飛身越牆走人。她退都沒處退,難道就為了這個,專程去一趟安南王府?那不是送羊入虎口麼。

    她怎麼也想不到,文氏去世的這一晚,就在她最難過的時候,那個該在五百多里外的人竟然出現在她的窗前。

    趙佑熙一開口就問:「你沒事吧?」

    俞宛秋詫異道:「沒事啊,會有什麼事。」

    趙佑熙低笑起來:「別瞞我了,長生都用飛鴿傳書告訴我了。說府里的人到處找你,你嚇得躲在一間反鎖的房裡,半天沒敢露頭,是不是?」

    天!俞宛秋不知該笑還是該惱,這是關心呢,還是監視呢?

    窗外的人語調相當不滿:「早聽我的,離開這裡不就什麼事都沒了?非要死賴著不走。我要去收拾那對噁心的夫妻,你又攔著不讓,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說到這裡,仿似想到什麼不可思議之事,惡狠狠地問:「你該不會看上那個噁心的老男人了吧?」

    俞宛秋忙為自己洗白:「你想讓我吐死啊,怎麼可能。」

    趙佑熙這才「哼」了一聲道:「要是你剛才的回答有一丁點遲疑,我立刻就去廢了他!」

    「你別亂來」,她先警告,然後轉換語氣道:「不談這個了,我還有話要跟你講。」

    「什麼話,你出來再說,要不然我不聽。」

    看他又在耍孩子脾氣,俞宛秋突然心軟起來。他既然是隨太子去的,又是在廟裡持戒,肯定規矩多多,他很可能是偷跑來的。而且幾百里地,就算輕功再好,也要費些功夫,這會兒還不知如何的累呢,她卻連請他進屋坐坐都做不到。

    實在不忍心拒絕,便跟他約法三章:「要我出去可以,但你必須以禮相待,不能再動手動腳。」

    「好,不動就不動。」他答應得很慡快。

    結果呢,她一出去,立刻被他吻得天昏地暗。當她責他違諾時,世子殿下振振有詞:「我只答應不動手動腳,沒說不動嘴啊。」

    兩人又糾纏了好一會,最後她出言警告:「你再不放開我,以後都別想我出來見你,這就是最後一次了。」

    那人馬上笑嘻嘻地鬆開手:「你可是你說的,我現在放開,你下次就出來見我。」

    俞宛秋張口欲辯,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跟這個人講理有用嗎?即便講贏了,他的反應,只怕會更變本加厲,索性懶得講理了,直接用強的。

    她決定不再浪費時間,抓緊把心裡的想法跟他說一說。

    趙佑熙聽了後安慰她道:「這些你都能想到,太子如何想不到?放心,他敢離京,肯定就做好了兩手準備。」

    她哪裡是關心太子啊,太子的死活與她何干,她只是不希望趙佑熙卷進去。

    於是直奔主題:「如果皇帝突然駕崩,壽王趁亂即位,宣布太子為謀逆,你怎麼辦?」

    「我……」他一時怔住了,顯然沒考慮過這種可能。

    俞宛秋再問:「朝廷一直找不到你家謀反的證據,要是因為太子的事陷進去,成了謀逆犯同黨,你又怎麼辦?」

    「不會的。」話雖這樣說,底氣卻有些不足。

    俞宛秋在心底輕嘆,到底只是十六歲的少年,又痴迷武學,對朝政只怕不是很關心,遂加重語氣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真出現這種情況,你千萬不要回京,當然更不能再跟著太子,你趕緊帶著人回南府去。」只有在自己的地盤上才是最安全的,哪怕京城殺得血流成河,也與安南王府無關。

    趙佑熙關心的是:「我走了,你怎麼辦?」

    俞宛秋忍不住笑瞪了他一眼:「什麼我怎麼辦?皇帝的兒子們斗得死去活來都跟我沒關係,我一個姑娘家,待在深宅大院裡,還能謀反不成。」

    趙佑熙提醒她:「你別忘了,沈家有個兒子是太子的親信,一旦太子成了亂黨,沈府難保不被牽連。」

    俞宛秋搖著頭說:「不會的,沈家做官的多了,有跟太子交好的,就有跟壽王交好的。這樣的大家族,最懂得權衡各方勢力,好保持自己的不倒翁地位,決不會只把寶押在太子一個人身上。」

    其實這完全是她自己的推斷,沈家在朝中的勢力到底是中立,還是偏向哪邊,她並不知曉。

    可此刻,她只想讓趙佑熙放心,朝廷若真有變故,馬上拋下一切回南府去。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七十七章 不得清靜

    趙佑熙當晚便趕回了臨濟寺,走的時候俞宛秋再三交代,即使京都無故,在太子迴鑾之前,也不要再回上京。上京這種複雜的局勢,安南王府那樣敏感的身份,最好不要攪和進來,反正他們家夠有錢有勢了,不需要靠支持任何皇子討得好處。

    趙佑熙走了,小學堂又放假,俞宛秋徹底閒了下來。因為文氏臨終之際在府里大肆搜人的舉動,目的太顯而易見,俞宛秋怕人譏諷議論,索性做起了宅女。在山水園裡足不出戶,每天看書習字練琴,倒也安樂自在。

    要說她為什麼不離開沈府,捨不得這方屬於她的僻靜角落,應該是最大的原因吧。外面的世界是廣闊,可也有許多不確定因素,不像這山水園,一眼望過去是高牆,隔絕了塵世的喧囂;一眼望過去是宅門,那邊的太太奶奶們再如何爭寵也與她無關。大隱隱於市,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何嘗不能作為隱居之所,等趙世子回了南府,她就更清靜了。

    可惜,總有些不請而至的人跑來打擾她,如程夫人的大丫頭綠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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