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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即使兩人再沒有肢體接觸,她還是很擔心,他這樣頻繁地出入沈府後園,即使探路的、把風的安排得十分周詳,也還是一樣存在危險性。都說百密一疏,只要有一個環節出了岔,都可能讓他們的「私情」曝露在陽光下。

    沒想到,終日提心弔膽的人沒出事,最後因私情鬧出亂子的,卻是程綺玉。

    倒沒有幽會抓jian那樣的狗血情節,事實上,程綺玉和魏無涯離那一步還有萬里之遙,除了上課,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私底下的交流。

    可程夫人還是發現了蛛絲馬跡,事情是這樣的:相思入骨的程綺玉把魏無涯的名字一遍遍寫在宣紙上,鋪滿了一桌子,後來不知因何事匆匆離開,竟忘了藏起來,被進去收拾房間的辱娘看見了。到底是顯貴之家的出身,連辱娘都識得幾個字,辱娘不敢隱瞞,怕將來弄出醜來自己沒法交代,如實告訴了程夫人。

    程夫人趕到侄女的閨房看到一桌子「魏無涯」時,也沒說別的,只當場做出了一個決定:把程綺玉送回老家去。

    俞宛秋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是外面傳說程綺玉病倒了。

    她帶著禮物去探病,回來的途中被葉氏姐妹拉到後園一角悄悄告知原委。才知道程綺玉其實不是病了,身體會那麼虛弱,是因為她在用絕食跟姑母抗議,想讓姑母收回成命。並揚言,如果一定要趕她走,她情願死在上京。

    這樣一來,程綺玉會怎樣另當別論,魏無涯在沈府的授業生涯是結束了。就算程夫人不懷疑他有勾引之嫌,不遷怒他,也不會再任用他。你能引動一個姑娘的春心,就能引動另一個的,這樣的「危險分子」,琴藝再高,也不堪為師。

    從程夫人對程綺玉的態度中,俞宛秋真切地感受到了古代人對男女私情的嚴苛與殘酷,那是寧死不容的!他們情願看程綺玉餓死,也不願看她繼續迷戀一個樂工。樂工乃伶人之流,名門世家的小姐,怎麼能跟一個伶人扯上關係。

    從某種意義上,俞宛秋也能理解程夫人的舉動。她把弟弟的女兒從老家接到上京的侯爵府邸,已經沒落的程家自然希望女兒能藉此機會攀上個京城的豪門貴婿,不說提攜自家人,起碼說出去也好聽一點。

    若這個女兒從鄉下跑到京城的結果,竟是私自跟伶人相好,叫他們出去拿什麼臉見人?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她在鄉里長大,好歹還能嫁個富有鄉紳,或引退的高官後代。

    封建家長捍衛臉面和懷春少女捍衛愛情的戰爭是慘烈的。程夫人把程綺玉強行放進回鄉的車子裡,程綺玉竟趁人不備從疾馳的車裡跳了下來,當場摔成重傷,據說腿部以下失去了知覺。

    程夫人以前是裝病,現在是真地急病了。當程綺玉的父親千里迢迢從老家趕來時,姑侄倆都躺在床上臉色蠟黃地迎接他,事已至此,他還能說什麼呢?原來不管有多少埋怨,都只能咽回肚子裡了。

    不過這位父親的行為也令人深思,大女兒都摔成殘廢了,他來探望時還沒忘了再帶一個健康的女兒來。程夫人有愧在心,老太君等出於同情,還專門為這個叫程綾玉的姑娘舉辦了一場接風宴。沈家的女子私塾里,從此又多了一位姓程的學生。

    接風宴上,俞宛秋默默陪坐,看沈家人紛紛對程綾玉表示關切,心裡冰涼一片。這是不是代表,殘廢了的程綺玉,已經被沈家和程家同時拋棄了,也就是成了所謂的「棄子」?

    那天晚上,萬籟俱靜,她藉口要休息,把蘭姨她們早早地打發回房,自己在燈下寫了一封信,然後就坐在炕上等待。

    趙佑熙果然又來敲窗子了,這回她主動開口問:「你進宮方便嗎?」

    他回答說:「方便,你想進宮去看看嗎?我今晚就可以帶你去。」

    果然是藝高人膽大,連進宮都不走尋常道,可惜她對皇宮毫無興趣,她只想拜託他一件事:「可不可以幫我傳一封信給宮裡的一個樂師?」

    「誰?」窗外的嗓音一下子低沉了許多。

    這飛醋吃得也未免太沒道理了,她撫額而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短地說了一遍。

    就像她所預料的那樣,魏無涯後來再沒來沈府授課,多半已經被沈府辭退了。如果他從此不再出現,程綺玉該有多悲哀!雖說愛一個人不需要回報,總該把這份痴情傳達給對方吧。

    窗外的人思忖了片刻,很快提出交換條件:「你出來,把信親自交給我,我就為你當一回跑腿。」

    俞宛秋忙表示:「怎麼敢勞動世子大駕,你隨便派個人去就行了,不用說任何話,只需要把信交到魏無涯手裡。還有,不要讓他知道信是誰給的。」她並未署名,怕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魏無涯會怎麼想、怎麼做,是他的事,她無能也無意去管,她能為程綺玉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趙佑熙好不容易才得到這樣一個機會,怎麼會放棄?堅持要俞宛秋出去把信交給他才算,從窗子裡遞的不行。

    俞宛秋沒法,只得打開門走了出去,立刻被他抱了個密不透風,一番激烈地啃吮後,在她耳邊痛苦地追問:「為什麼不見我?你再這樣,我哪天出門也會摔斷腿的……」

    俞宛秋忙打斷他的話:「別瞎說。」

    趙佑熙緊貼著她的身子,咬住她的耳垂含糊地低語:「真的啦,我就是太想你了,每天從你這裡回去都睡不著覺,白天也吃不下飯,不信你可以摸摸,我最近都瘦了。」

    俞宛秋唯有嘆息:「我不想有一天落得跟程綺玉一樣的結局。」

    「跟誰一樣的結局?」

    因為她一直沒有提及程綺玉的閨名,所以趙佑熙沒聽懂她的意思。她也不想解釋,他們之間身份的懸殊,並不亞於程綺玉和魏無涯,而能阻礙他們的人,勢力遠遠大於程、沈兩家。

    如果,那些人把她也弄殘了,趙佑熙還會不會這樣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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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扔了一枚小小詐蛋。

    一開始看題目是不是以為柿子和小魚兒的私情敗露了?

    默,催更的排隊黨還在排隊麼。

    俺只能3更,再多就吃不消了,碼字速度從來可以媲美蝸牛的,大家見諒吧。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七十二章 絕處逢生

    後來,俞宛秋又多次探望過程綺玉,對這個女孩,除了同情她的不幸遭遇外,更有另一種說不出的前世情結。

    現在的程綺玉跟前世的何小慧何其相象,都是暗戀的人,何小慧如此慘澹收場,程綺玉不知能不能被命運之神眷顧,有個稍微好點的結果?

    這也是俞宛秋會冒險給魏無涯傳信的最深層心理原因,她真的希望,這世上苦戀的人兒,至少有一個能夢想成真。

    信交出去的當晚,趙佑熙的手下就趁夜入宮,把信從門底塞進了魏無涯的房間。作為樂正,他在宮裡擁有一個單獨的小房間,而不是像普通樂工那樣住「集體宿舍」。

    俞宛秋不由得想,難怪皇帝要不斷派人刺殺安南王父子的,安南王手下看似無兵無卒,實則能人輩出,像這樣進出皇宮如履平地,要刺殺皇帝也不是難事。只不過,刺殺皇帝沒什麼用處,皇室子弟那麼多,再推一個出來即位就是了。

    要這樣說起來,刺殺趙佑熙其實也動搖不了安南王府的根本,他父親還不到四十歲,再生個兒子就行了。俞宛秋有時候甚至懷疑,安南王趙延昌那麼風liu,真的只有趙佑熙這一個孩子嗎?或者,明面上就一個,私生的還有一大堆?

    信送出去的時候是八月中,到整個八月過完,魏無涯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任何消息。雖然不是自己的事,俞宛秋還是覺得很失落,如果程綺玉知道她曾給魏無涯傳信,魏無涯居然無動於衷,會不會像前世的何小慧那樣絕望?

    以前做同窗的時候,因為不想捲入小小學堂的派系之爭,她和程綺玉很少走動,基本上一下學就直接回山水園。現在程綺玉臥病,兩人倒成了知心密友,反正程綺玉等於是「休學」了,不再構成學堂一派,走得再勤也不怕沈涵淨心裡不舒服。對於二太太母女,俞宛秋承認自己惹不起。

    九月初十那天,俞宛秋又一次坐在程綺玉屋裡陪她說話,突然想到現代的按摩推拿。聽說能舒經活絡,對因意外事故導致的腿部神經麻痹有一定的療效,就不知古代的中醫有沒有這種說法。故而特意問起,程綺玉果然說:「沒聽過呢,便有這種法子,那大夫都是男人,連診個脈,真講究起來,也不應該讓他們入內室的,只是為了求好,不得已為之。按摩是不可能的,我一個姑娘家,能讓一個男人在我腿上按來按去?」

    俞宛秋笑道:「也是,看來得給你找個女大夫才行。」

    程綺玉告訴她:「哪有女大夫啊,女人即使生在名醫世家,父兄也不會把醫術傳給她,那等於傳給別人家了。」

    俞宛秋挽起袖子說:「我不就是現成的女大夫嗎?我來給你按摩一下試試,不是開玩笑,你的腿,說不定還有救的。」

    程綺玉出府不久就跳車了,既然還在鬧市區,車子就不可能很快。即便很快吧,又不是現代的汽車,速度也有限,怎麼會傷得那麼厲害,一跳就癱瘓了?

    看俞宛秋走過來要掀起被單查看,程綺玉一面挪動著身子往床里縮,一面反覆強調:「不用,不用,真的不用。」看她的表情,竟有幾分慌亂和不自然。

    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俞宛秋恍然了悟:敢情程綺玉的癱瘓竟是裝的!為了不被送回老家,她可真是用心良苦。

    若是現代,就不可能了,多的是測試腿部神經反應的方法,程綺玉能一直裝下來,倒虧了這古代的男女之防。男大夫不能隨便碰她的腿,至於其他人,自然是聽她說怎樣就怎樣,誰能想到一個好好的女孩會裝癱子呢。

    明白了這一點後,俞宛秋對程綺玉一語雙關地說:「有什麼關係,不管你的腿怎樣,我又不會往外面說。你的苦衷,別人或許不明白,我們做了這麼久的同窗,什麼都看在眼裡的。」

    程綺玉頓時紅了眼眶,低下頭輕輕說:「謝謝你。」

    「不謝,你好好養著,我這就走了。你也別太灰心,凡事不到最後關頭不能定論,說不定會有轉機的。」

    魏無涯外表看起來矜持淡漠,內心不見得真是無情之人。而且他和連臻相比有個最大的不同是:連臻是天之驕子,對仰慕他的女人鄙視厭棄,是基於上位者蔑視下位者的心理。魏無涯卻是處在社會底層的人----即使有宮廷樂師的頭銜,在宮裡,他不過是為皇室成員服務的人;在宮外,則是俗稱的下九流,社會地位低下。程綺玉卻是侯爵夫人的親侄女,家裡也曾是顯赫豪門,如今縱使風光不再,仍稱得上有名望的書香世家,從身份上,是魏無涯望塵莫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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