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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俞宛秋露出了一臉無奈的笑容,幾番欲言又止,而後開口道:「也就是大娘我才敢說實話,要換個人,我還怕她笑話呢。大娘在府里也有些日子了,想必也知道我的底細,並非正經主子,在府里走動,到處都要錢打點。像今天這種日子,我都不敢到前面去,去了人人給你道『萬福』,大過節的,多少總得打賞點吧。那月銀還不夠一天打賞的,所以想著把從家裡帶來的一些笨重東西拿出去典當,反正一時也用不著,先應了急再說。」
崔大娘倒真是個質樸純良之人,聞言立刻摸出剛從俞宛秋這裡得到的賞錢,又擱到桌上說:「那這個姑娘先拿去用,早就聽說姑娘無父無母,寄養在這裡,府里又儘是些勢利眼,沒錢的確寸步難行。」
蘭姨忙把那錢又給她塞進袖子裡,笑道:「姑娘再窮,也不至於連這點錢都沒有,大娘快拿著吧,等給姑娘辦好了這件事,姑娘還會重重有賞的。」
「不敢當,姑娘若要用車,讓老頭子趕到這裡來就是了。」
俞宛秋和蘭姨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由蘭姨發問:「可以趕進來嗎?」
崔大娘點頭道:「可以,上回府里請安南太妃來賞花,事先砍樹修枝,現在還堆在姑娘的院子外面呢,王主事早說讓老頭子抽空運出去的,只是一直沒顧上。」
山水園的外牆一側,的確有很大一堆樹枝荊條。因為這裡比較偏僻,那天清理後園時砍下的枝枝蔓蔓全都堆到這裡來了,當然也是看準了這屋裡的主子不會計較更不會去向上頭抱怨。
想不到,這些東西反而成了絕好的掩護。不過俞宛秋倒有一點疑惑:「為什麼要運出去扔掉呢,拿到廚房裡不是可以燒嗎?」
崔大娘笑著告訴她:「要是這樣節約起來,那些負責採買的大爺們還賺什麼?光是這園子裡的枯枝落葉掃攏來,也夠廚房裡燒一陣子了,這事開不得先例的,不然,讓主子們知道了,以後索性扣掉這份開銷,讓他們在自己園子裡找燒柴得了。」
屋裡的人都笑了起來,俞宛秋感慨地想,連一個編外打雜的僕人都了解這麼多沈府的內幕,以後可千萬不能小瞧了任何人。
於是跟崔大娘說好了,分次分批把箱子放進柴火中運出去,外面雇一輛大車接應,等全部匯齊後,再一起拉去萬盛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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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家裡停電,我還以為今天更不成了呢,還好又來了。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三十六章 出門遇匪(一)
打發走崔大娘,俞宛秋又猶豫起來,坐在那兒端著粟米稀飯發呆。
從小養大的孩子,眉頭一皺蘭姨就知道她大抵在琢磨什麼,因而問道:「姑娘是對老崔兩口子不放心嗎?」
俞宛秋卻搖了搖頭:「那倒不是,從她剛才要把賞錢還給我的舉動,就知道她是個可以信賴的人,我現在擔心的是典當行那邊。」
「典當行怎麼啦?」
俞宛秋想了想說:「以前會那麼急著要把東西運出去,是那時候覺得,住在府里實在是難,儘是麻煩。現在沈家姐妹互斗,倒沒我什麼事兒了,就想好好在這裡學點東西,要是能一直這樣,估計一兩年內都不會搬出去。你說這麼長時間,把箱子寄放在典當行合適嗎?是不是放在自己房裡還安全一些呢?」
蘭姨笑著安慰她:「姑娘不用擔心,典當行要是連這點信用都沒有,早關門大吉了。你找的那家萬盛莊,我後來找人打聽過,都說是老字號,信得過的。能在北大街上開店,就不是一般的鋪子,上京最繁華的兩條街就是南大街和北大街,其中又以北大街最熱鬧。那附近的長慶坊、吉慶坊,住的都是朝廷高官,北大街的門面聽說貴得嚇人,萬盛莊能開在那裡,足見資財雄厚,不是那小打小鬧的。」
俞宛秋擔心的還不是這個,若今天存,過幾天便取,那自然沒問題。她擔心的是時間拖長了,會不會有什麼變故,比如典當品被變賣。
跟俞宛秋比起來,蘭姨顯得比較安心,因為她比俞宛秋更了解這個時代的行事規則:「店裡會先跟你約定好,然後在當票上寫清的。他們把當品分成『死當』和『活當』兩種,死當等於是賣給他了,任由處置;活當就是要去取的,有人還會在當票上寫明,多少年後不取才可以變賣,姑娘到時候也寫明就是了。」
經蘭姨一番解釋,俞宛秋總算是放下心來。
她會想這麼多,還是源於現代社會的經歷。現代jian商太多,別說百年老字號,維持幾十年都難,有的公司甚至幾年破產一次,破產一次就坑一次投資人的錢。還是那句話,古代的商人要比現代商人有風範多了,越是老字號,越是注重信譽。
老崔來得很快,好在箱子早就清點好了,老崔把那堆柴看了一下說:「大概要運個四五趟吧。」
俞宛秋馬上做出決定:「那就一次運兩隻箱子。」
於是俞宛秋在屋裡負責「發貨」,蘭姨去外面僱車子接貨,等最後一車「貨物」運出去時,俞宛秋也躲在一堆茅糙枯枝中混了出去,守門的人根本看都沒看。這個廚房邊的小偏門,本來就是供廚房的人進出的,老崔又是熟面孔,所以沒有引起任何懷疑。
老崔幫忙把箱子在大馬車上放好,還關心地問了一句要不要他跟車。俞宛秋雖然很感激,還是拒絕了,她不想讓府里的人知道她把箱子當在哪裡了。
威遠侯府所在的玉泉坊座落在上京的西南角,這裡離內皇城並不遠,因為皇城的位置本來就是上京的西南部。跟長慶坊和吉慶坊比起來,玉泉坊的住戶更見顯貴,不是公侯府就是王府。俞宛秋她們的馬車從偏巷繞到正街後,路旁看到的儘是高大的圍牆,巍峨的門樓,牆內琉璃飛檐,門牌上燙金大字,寫著某某王府,某某公府,威遠候府反而算爵位比較低的了。
終於駛過安南王府時,俞宛秋沒能忍住好奇心,掀開車簾一邊打量一邊點評:「並沒有多威勢嘛,還不如剛才看到的鄭王府和廬陵郡王府呢。」
蘭姨似乎很不樂意聽到有人貶損安南王府,急急地說:「這裡又不是真正的安南王府,真正的安南王府在南府,這裡只是王府家眷在京城的落腳處。」
俞宛秋便問:「那他們怎麼老住在這裡呢?」
蘭姨一攤手,替安南王一家打抱不平:「皇上要的呀,王府家眷,每年必須在上京住滿三個月。聽說以前還要住滿半年的,而且王爺必須守在藩地,後來才改成了三個月。」
俞宛秋敲了敲腦袋:「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這是上一代輝宇帝景德年間發生的事,書上有記載的。當時幾十個藩王聯名上疏,寫了好些文辭駢儷的摺子,大意就是說,朝廷強行讓藩王夫妻長期分離,有違天和,有傷人倫,希望減少藩王眷屬留京時間。但我好像沒在聯名書上看到安南王府的名字啊。」
其實問出這話時她心裡就已經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所謂樹大招風,安南王府太扎眼了,確實不該參與這種聯名上疏的勾當。不然,本來只是要求夫妻同居福利的小事,會被人往謀反上頭聯想的。
最後,先帝開恩把半年改成了三個月,安南王府算是沾了別人的光。不過這種事說不清楚的,也許安南王就是聯名上疏的幕後操作者,只策劃,不出頭呢。
如果俞宛秋把頭再抬高點,就會看見安南王府的某處屋脊上正坐著一個人。不過那人的臉色臭得可以,因為小福子正仰著快要斷掉的脖子,站著地上不住地哀求:「主子,您下來吧,該更衣了,這都辰時了,今兒是端午,太妃馬上就會派人來傳您過去的。」
他的主子身上還穿著短打扮的練功服,眼睛看都懶得看他,不知在望著何處出神。
小福子又苦求數遍後,他家主子終於煩了,警告他說:「再羅嗦一句,我就像上次那樣把你掛在這裡。」
小福子趕緊閉嘴,上次的經歷實在是太可怕了。主子輕功好,上房下樑如履平地,他可沒練過功夫啊,被主子提起來放到屋檐上,嚇得他手腳並用抱緊窄窄的飛檐喊救命,最後還是好心的馬管家叫人拿來梯子,才把他接了下去。
正苦惱著,他家主子的臭臉突然綻開了一抹興味的笑意:「咦,那不是死丫頭嗎?」
小福子納悶地問:「哪個死丫頭啊?」
他家主子已經從屋脊上幾個起落跳了下來,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嘴裡含糊地說:「就是那個死丫頭。」
小福子追著喊:「世子,您要出去嗎?現在大門口肯定很多人的,太妃要是知道您又跑出去了……」
「誰說我要從大門走了?你守在這裡,要是太妃派人來傳,說我等一會就過去。」話音未落,人已經縱身跳上了高牆。
「可是您都出去了……」小福子追到牆下時,就只見青色的身影一閃,他家主子已經消失在牆外,唯有聲音遠遠地傳來:「我很快就回來了。」
「才怪,每次都這樣哄我,當我是豬啊,次次都信你。」小福子的臉皺得比苦瓜還苦。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三十七章 出門遇匪(二)
俞宛秋在萬盛莊典當行逗留了大約半個時辰,手續倒不是很繁瑣,主要是她還有點不放心,又問了許多問題。一一得到滿意答覆後,才攜著蘭姨走了出來,八個箱子換成了一張當票。
心裡不是沒有疑慮的,但箱子放在沈府終非長久之計,她離開只是遲早的問題,這八個箱子必須先處理,因為她在沈府的情況也時刻處在變化中。
二太太母女是暫時放過她了,但文氏又攪和進來。最近一個月兩次帶著孩子到山水園拜訪,殷殷勤勤地相邀,一心想把她再哄去陶然居西廂做客。雖然小峻那孩子她委實憐愛,但一想到文氏打的主意,就覺得遍體生寒。愛孩子沒錯,想給孩子找個愛他的後媽也沒錯,但總得顧著對方的感受吧,你可憐不是讓別人為你犧牲一輩子幸福的理由。
如果條件允許,她願意儘自己所能為文氏照顧峻兒,但決不是文氏設定的那種照顧法。她喜不喜歡沈淵姑且不論,首先文氏就沒有權力為別人決定一生。
把那些煩心事暫時拋開,俞宛秋帶著蘭姨好好逛了一次街。她們先去了成衣店,給蘭姨買了兩套衣裳,也給四個丫頭各買了一套。又去生藥鋪補齊了一些日常用的藥材,自從來到異世,俞宛秋就把醫書也劃定在閱讀範圍內,因為知道古代沒有成藥,即使頭痛腦熱也要配藥現熬,於是在山水園裡種了一些常見的藥糙。但到底不齊全,難得上街一次,就補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