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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可是沈涵清還在哀哀哭求:「姨娘,老太君不開口,我們自己去求大太太好不好?我只要那個繼女的身份,又不會跟程綺玉爭什麼,她還是可以一心疼程綺玉的,我有您疼就夠了。」

    被女兒逼得沒法的梁姨娘只好和女兒一起,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去了前面的青晏館求見大太太。結果比梁姨娘想像的還要糟糕,她們根本連大太太的面都沒見著,程氏的大丫頭綠竹當門而立,臉上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太太已經睡下了,請問姨娘和姑娘有什麼急事嗎?」

    沈涵清想開口時,早被梁姨娘搶過話頭去:「沒有,沒有,就是聽說大太太最近身子不好,想過來看看。」

    綠竹便蹲身為禮道:「那麼奴婢就先代大太太謝過姨娘和姑娘了。」

    沈涵清幾乎是被自己的母親拖著離開清晏館的,這樣的情形後來又上演了幾次,晚上去是「太太睡下了」;白天去是「太太又出去串門子了」,總之就是避不見面。

    再後來,程夫人被她們纏不過,索性藉口養病去了沈家在西郊的別苑。

    沈涵清只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父親身上,有一回鼓足勇氣跟他提起,意思是希望他去跟大老爺說說,如果大老爺同意的話,大太太還能拗過大老爺去?

    沈鶴當場變臉,罵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就拂袖而去。此後的十多天,竟連梁姨娘的房門都不進了,母女倆倒成了同病相憐之人,坐在一起沒說幾句,就相對流淚。

    這種情形下的沈涵清,哪有心思上課?暗叫稱願的沈涵淨也樂得看她的可憐相。

    人在莫名其妙走運時,多半不會去窮究原因,不會去費盡腦汁地想:我為什麼這麼走運呢?只有在莫名其妙失去時,才會死活不甘心,總想找相關人士問個清楚:為什麼會這樣?我到底做錯什麼了,你們要這樣對我?

    沈涵清的痛苦,在於她永遠想不出其中的緣由,這才是最糾結、最要命的地方。

    俞宛秋有時候恨不得衝上去把實情告訴她,就算死,也要讓人家死個明白吧。當然她不可能那麼做,安南王府想要遮掩的秘密,她若貿然揭穿,誰曉得惡霸世子會不會報復。不招惹他都如此混蛋了,若再去招惹,跟老虎頭上拔毛有什麼區別。

    「俞宛秋,你上來示範一下剛才那個滑音。」

    俞宛秋從魏無涯的眼神中確定自己沒聽錯後,帶著幾分緊張抱著琴走到前面,在離魏無涯幾尺遠的地方面對同學坐了下來,開始彈《秋風詞》。

    到了滑音部分,她想直接彈過去,魏無涯卻走過來打斷她說:「坐姿不對,所以滑音效果不佳。首先腰要直,腰直則肩松肘沉,這樣才能放鬆手腕,由虛到實,虛實結合。來,再試一遍。」

    幾遍之後,總算把《秋風詞》彈好了,魏無涯又說:「把《良宵引》裡面的滑音也示範一遍吧。」

    俞宛秋忙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程綺玉,那妮子的臉色果然有些不好看了,遂靈機一動,提議道:「夫子,我學琴的日子短,這《良宵引》還不怎麼會呢,不如請程綺玉上來示範吧,上次我聽她彈過,很好聽的。」

    魏無涯面無表情地朝程綺玉說了一句:「那就你來吧。」

    即使只是「順水人情」,也照樣叫程綺玉激動萬分。在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俞宛秋用耳語般地聲音說:「鎮定點,好好彈」,程綺玉也低低答了一聲:「嗯」。

    俞宛秋突然意識到,連她這個最新加入的人都有上台表現的機會,程綺玉怎麼好像從來沒有過,莫非,魏無涯明白她的暗戀,所以故意避嫌?

    心裡一陣驚顫,她不覺回憶起了從前。原來暗戀入骨,是這樣的難以掩飾,可笑自己還自欺欺人地以為,只要永遠不說出口,就沒人知道她心底的秘密。程綺玉對魏無涯的暗戀,她來上第一堂的時候就知道了,更何況魏無涯一個人坐在她們對面,可以把每個學生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麼,他刻意疏遠程綺玉,是為了保護她的名聲呢?還是僅僅只是不願意接受,就像前世的連臻對自己一樣,連看一眼那痴迷的眼神都覺得倒胃口?

    但願是前者吧,最後的結果如何還在其次,被痴戀的人厭棄,是一個人永生難忘的痛。

    俞宛秋苦笑著想:她們這幾個同窗的女孩,沒經歷過戀愛,倒經歷了失戀,如沈涵淨、沈涵清,還有自己。但願程綺玉不要成為第四個。

    ----------------致歉的分隔線

    今天早上起來,本來想把前兩天沒加精的帖子一起加精的,於是點了十幾個勾勾,再點最上面的「精華」,誰知一錯手,點到了旁邊的「刪除」,想再挽救時,已經來不及了。

    淚呀,十幾個書評,就這樣沒了,我對不起認真寫評的書友,也對不起自己。於一本新書而言,十幾個書評是很珍貴的。

    記得老早以前就有人向起點反映過,不該把「精華」和「刪除」放在一起的,一旦手滑,就無法挽救,不知為什麼那兩個還是像連體嬰一樣,是不是打算永遠在一起了?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三十五章 端午籌謀

    端午節前一天,靜齋書塾的課間休息時間,沈涵淨忽然很惡意地當眾大聲說了一句:「今早安南王府派人來了。」

    沈涵清立刻反射性地望過去,眼裡的激動隱約可見,但沈涵淨接下來的話馬上將她剛升起的一點點希望的火花又給打滅了。

    沈涵淨說:「是來給府里送粽子的啦,我們家可是昨日就送過來了,裡面有我親手包的四喜粽子哦。記得有一年,王妃姨媽還特地派人過來說,四喜粽子味道最好,問我們再要幾個。我姨媽就是這樣慡快的人,要什麼會直接說,若她根本就沒說啥,有人要自己異想天開白日做夢,也只能怪自己蠢了。」

    「你說誰蠢?」沈涵清衝到沈涵淨面前厲聲質問,那雙噴著怒火的眼睛竟像籠罩在一片紅霧裡。

    俞宛秋心驚地發現,這個女孩已經被巨大的失落感和不斷加諸在她身上的羞辱給激得快要瘋掉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超過了這個極限,就會崩潰。

    沈涵淨一開始也嚇住了,但長期養成的驕橫還是讓她不服輸地回嘴道:「誰……誰蠢我就說誰!」

    眼看局勢一觸即發,俞宛秋朝站在休息室門口「把風」的丫頭使了個眼色,那丫頭的腦子也算靈光,立刻喊道:「夫子朝這邊走過來了!」

    於是雙方各歸各位,這才避免了一場巾幗英雌之間的「戰事」。

    沈家姐妹的內訌,對沈家來說是家庭悲劇;對俞宛秋而言,卻是一件好事。至少沈涵淨對她的敵意消減了許多,又或者說,沈涵淨的注意力根本就沒放在俞宛秋身上,她又有了新的情敵,新的打擊目標。這回可不是假想敵,而是真正出手跟她搶過如意郎君的人,甚至有幾天,大家都以為她輸給了自己的妹妹。光想到那幾天的遭遇,她就恨得牙痒痒。

    所以這一個月來,除了文氏偶爾的騷擾外,俞宛秋的日子過得還算逍遙,琴藝也提高了許多,不然魏無涯也不會讓她上去做示範。

    最誇張的是蘭姨。《秋風詞》本是一首適合初學者彈奏的很簡單的曲子,俞宛秋經過多次演練終於把這首曲子彈完整後,剛好端午前晚月明風清,很適合《秋風詞》的意境: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俞宛秋一時興起,把蘭姨拉到一旁坐好,說要把平生所學會的第一首曲子彈給她聽。蘭姨聽了後竟熱淚盈眶,半晌才說:「老爺是位多才多藝的狀元郎,姑娘如今也會彈琴了,老爺和太太要是聽到了該有多高興啊。」

    俞宛秋倚琴無語,這種時候她真不知該如何表現。做為失去父母的女兒,她應該陪著蘭姨流淚才對,可她對那兩人毫無印象,也就談不上思憶難過了。

    最後她只能勸道:「別哭別哭,明天就過節了,要開心點。」

    因為端午算是年中比較大的節慶日,沈府的人要開祠堂祭祖,以粽子和櫻桃、桑椹、荸薺、桃、杏等時令果品供奉祖先,完了還要大開宴席,所以那一天會比較忙。最關鍵是,沈府的主子和大部分僕人都會集中到中院,後園這邊相對來說就比較冷清了。

    俞宛秋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自從跟萬盛莊的劉掌柜談好典當事宜,這一個月以來,她一直沒辦法繼續跟那邊聯絡,更別說送出八隻大箱子了。為了完成這一「壯舉」,她和蘭姨可是商量了又商量,最後決定:為了不引起太大的注意,箱子最好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出去,同時再買幾隻黑漆描金箱子回來擱在房裡,一來可以掩人耳目;二來,也確實需要再添置一些衣箱。

    第二天,山水園的人一大早就起來了。待俞宛秋最後一個走出房門時,看見正廳的門上已貼好了黃紙朱印的鐘馗像,其他的門上則貼著驅五毒符咒,門旁還掛了一大把菖蒲和艾子,取艾虎蒲劍之意,以鎮邪靈。甚至門檻的兩側都倒貼著許多用彩紙剪成的各式葫盧,以示「泄去毒氣,澄清屋宇」之意。

    在門口指揮灑掃的蘭姨見自家姑娘出現,恭恭敬敬地上前斂衽為禮,道一聲:「姑娘吉祥!」其他幾個趕緊有樣學樣地模仿。

    俞宛秋也回了個萬福:「媽媽萬安。」

    平時她們之間是比較隨便的,但每到節慶日,蘭姨一定會率眾當先給她行主僕之禮。俞宛秋受禮後也會回禮,蘭姨是家僕沒錯,但她也是長輩。

    這天的打扮,除了比平時講究些外,手腕上還得系上彩絲,這叫「長命縷」,也就是祈禱長壽之意。頭上是一定要戴金鳳釵的,釵頭還要掛一隻用綾羅做成的小虎,古詩有云:「玉燕釵頭艾虎輕」,描寫的就是這種端午節的女子裝扮。

    才打扮停當,茗香就領著一個粗使的婆子提來了兩隻竹籃,一隻裡面裝的稀飯小菜,另一隻則是粽子、雞蛋和一瓶雄黃酒。

    那婆子進來後,蘭姨把她請到廳上,婆子給俞宛秋見過禮,俞宛秋才喚了一聲「崔大娘」,她便陪著笑說:「不敢當,姑娘有話儘管吩咐就是了。昨夜老頭子還說,承姑娘的情多了,只要能幫得上忙的,定當盡力而為。」

    老崔夫妻都在小廚房打雜,男的挑水劈柴拉泔水桶,女的擇菜洗碗掃地,有時也幫各房跑跑腿掙點賞錢。茗香找她幫著拎過幾回食盒食籃,俞宛秋給的賞錢又比別處優厚,一去二來就混熟了。因為老兩口並非府里的正式僕人,所以沒分到下人房,只能在外面租房歇宿,蘭姨有時要買點什麼,就托他們順路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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