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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俞宛秋笑著解釋:「今天轉了好幾個地方,到處遇到人,碎銀子都快散光了,荷包里就那塊最小。那些看門的又精,老遠看見了就打躬作揖地迎上來,嘴裡還直說『姑娘小心點,看著門檻』。要不是看在賞錢的份上,就我這半吊子的主子,下次連門都懶得給我開了。」

    蘭姨道:「不是說不該打賞,是不能給那麼多,人都是貪心的。你這次給得多,她自然高興;下次要給少了,就會說你越來越小氣。」

    「是,媽媽教訓得對。」俞宛秋嬉皮笑臉地蹭著自己的辱母。

    蘭姨疼愛地摸著她的頭髮問:「那文氏叫你去到底有什麼事啊?」

    俞宛秋也不撒嬌了,搖著頭說:「不知道,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呢,今兒從見到她,到一路跟她去陶然居,整個透著一股子古怪。」

    蘭姨臉色一變,抓住她的衣袖問:「你在她那裡,是不是又見了什麼人?」

    「肯定見了啊」,見蘭姨的眼珠子都快瞪凸了,俞宛秋決定不再嚇唬她,笑著說:「沒見到什麼了不得的人啦,無非就是些丫環嬤嬤。」

    蘭姨還是緊張地盯著她追問:「那你有沒有見到二少爺?」

    「沒有,只見到了她兒子,很漂亮的小孩,就是身體不大好,聽說七個月生的。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特別喜歡我,肯讓我抱,乖乖地動都不動,走的時候還拉著我的手不肯放呢。」

    蘭姨聽到此處,才鬆了一口氣說:「那文氏也許就是太寂寞了,想要個人去陪她坐坐,聊聊天,解解悶。聽說二少爺一心只寵著那個懷了孕的妾,已經很少去她房裡了,說起來,她也是個可憐人。」

    這樣的解釋也算通順,但不管是俞宛秋還是蘭姨,都覺得這事大有蹊蹺,只不過一下子找不出明顯的破綻,所以兩人都沒有揭穿。

    俞宛秋是怕蘭姨擔心,蘭姨則是想著姑娘還小,那些齷齪勾當說出來只會污了她的耳朵,反正她以後不放姑娘落單就是了。

    忽然想起那個異常熱心的尤婆子,蘭姨渾身起了一陣寒戰。尋常也不是沒見過,頂多算個點頭之交,怎麼今兒忽然一把火似地趕著?仔細回憶當時的情景,越發覺得可疑,尤婆子竟像是故意守在那裡堵著她一樣,雖然態度熱情之際,可話里話外,都是不讓她去找姑娘的意思。

    蘭姨很想再確認一次,問姑娘是不是真沒見到什麼人。猶豫半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怕姑娘嫌她羅嗦,也怕姑娘不好意思。尤婆子有一句話說得對,姑娘大了,是該放她出去跟府里的奶奶們走動走動,也好懂得些待人接物之禮,為人處事之道。

    可她側頭打量自家姑娘,這樣神仙般的人品,外面的男人哪個不覬覦?有些沒骨氣的老婆也肯倒頭做拉皮條的,指望在男人面前討個好臉。那文氏失寵多日,眼睜睜地看著妾侍坐大,如何能甘心?

    所以她才會問姑娘,今天有沒有見過二少爺,要是有的話,那多半就是文氏在打姑娘的主意。一旦得逞,既又可以打擊何氏,又可以得到賢惠的美名,還能得到男人的感激,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自家姑娘反正是無依無靠,就算吃了暗虧,也沒人替她出頭,只好委委屈屈地跟了二少爺了事。

    蘭姨越想越後怕,在心裡對自己發誓:以後不管姑娘去哪裡,我只管跟著就是了,她樂不樂意我都要跟。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就這麼一個命根子,要再出點什麼事,我跟誰哭去?誰又會管我的死活。

    此時主僕二人已經走到西院的後門口,門是虛掩著的,一般白天這裡都不會上鎖,只是有人守門。她們也懶散,很少老老實實地坐在門口,反正白天也沒什麼事,只要不發生異常狀況,沒什麼可疑人物就行了。

    可這次,俞宛秋和蘭姨經過時,就出現了異常狀況。

    當時她們已經離後門有點距離了,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桄榔」,原本虛掩的門被人猛地推開了,然後是雜沓的腳步聲和女子驚慌失措的喊聲:「姑娘,姑娘,你慢一點,小心看跌了,姑娘你到底要去哪裡呀?」

    到底是女人,血液里天生就有八卦因子,明知不該摻合進沈府的家務事,還是忍不住悄悄迴轉,擠在人群里看熱鬧。

    繡房裡一陣混亂,哭的哭,拉的拉,勸的勸,其中還夾雜著清晰地裂帛聲。俞宛秋想起了不久前在這裡看到的繡品被面,那大紅大綠的富麗色彩和撲面而來的喜氣,以及被面上鴛鴦戲水圖案所隱含的寓意,心裡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有了幾分明了。

    「二太太來了」,有人喊了一句。

    俞宛秋拉著蘭姨說:「我們走吧。」

    「嗯,走吧」,蘭姨口裡答應著,腿卻挪不動,因為眼前的戲碼正演到高cháo處,俞宛秋也沒催,她自己其實也很想看的。

    二太太匆忙趕過來,人群立刻讓出一條通道。從人fèng里看過去,二太太形容憔悴,眼睛有明顯哭過的痕跡,進去一把抱住正在發瘋的沈涵淨說:「我的兒,娘知道你委屈,娘會為你討回公道的。可你這個樣子,叫娘怎麼辦呢?你叫娘怎麼辦呢?」

    「娘,她們欺人太甚了!」沈涵淨涕淚橫流,母女倆哭成一團。

    「老太君來了!」又有人大喊。

    老太君頗有些賈府中老太太的威勢,萬年松鶴雕拐杖朝青石板的階檐上一頓,怒聲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我還沒死呢,你們就反天了?看看你們像什麼樣子,一個是當家太太,一個是大家閨秀,這樣子傳出去能聽嗎?」

    說完又厲聲朝眾人喝道:「你們還圍著幹嘛,還不快把二太太和四姑娘好生送回房裡去?」

    眾人一擁而上,摟的摟抱的抱,把母女倆裹挾著往西院而去。

    俞宛秋和蘭姨早在老太君來之前就躲進後面的花叢里去了,精彩劇情不能錯過,面子也要顧,所以還是躲著看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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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冒加重,吃了藥後昏昏欲睡,平時6點就起來了,今天9點才起來,幸虧還有存稿,不然還不知什麼時候能更新。

    要實在不行,可能就只有1更了,不過今天還是2更,但願明天會好些吧。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三十一章 祖孫嫌隙

    沈涵淨的住處是寄暢居正房的西次間,偌大的一間臥室也是用博古架隔成了前廳後臥。博古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珍品玩器,此時沈涵淨手裡就抱著一件,那是她十歲生日時老太君送的一隻小巧可愛的翡翠兔子,通體雪白,唯腦門上一點凝翠。

    還記得那天的生日會上,沈涵清一直眼巴巴地看著這隻兔子。直到酒宴開始,二太太去老太君跟前布菜,沈涵清才湊過來小聲懇求道:「好可愛的小兔子,能不能讓我摸摸?」

    她眼一瞪:「摸什麼,這麼白的兔子,一下子就給你摸髒了。」

    「不會的,我來的時候姨娘給我洗了手。」沈涵清把兩隻手都伸出來翻著面給她看。

    她把兔子藏進自己的衣袖裡,不耐煩地說:「再洗也髒,總之就是不許摸。」

    沈涵清委屈地癟著嘴,抬頭瞧見二太太往這邊走過來,忙縮著脖子回她自己的娘身邊去了。

    後來,她有了新玩意兒,就把兔子擱到博古架上放著,也不知道沈涵清有沒有偷摸過。

    老太君走進沈涵淨房間時本是一肚子火氣的,待看見孫女手裡的翡翠兔子和哭得淚痕滿面的臉,又不免難過起來。

    會演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也是她始料未及的,這本是她最疼愛的孫女,直到現在仍是。可她同時也是沈府各房的老太君啊,尤其老二這一房,是她的血脈直系,無論嫡女庶女,都是她的親孫女,她總得一碗水端平吧。

    更何況,這根本不是女人間爭風吃醋的小事,而是關係到沈府未來的大事。

    二太太見老太君親至,忙讓出自己坐的一把紅酸枝花卉紋藤心圈椅,恭恭敬敬地把老太君扶過去坐好,自己雙膝跪下,沈涵淨也從床上連滾帶爬地撲過來,跪倒在老太君腳下哭道:「老太君,您一向最疼孫女的,這回您可得要為孫女做主啊。」

    老太君嘆了一口氣說:「我什麼時候不疼你了?可這事又不是我能說了算的。別說人家是親王府,本來就是我們高攀了;就算男方家世不如我們,也沒聽說女方上趕著去求親的。」

    沈涵淨一聽這話,就知道親事終究是無望了,重新哭泣起來,被二太太說了幾句:「哭什麼,老太君頂著大日頭過來看你,你不趕緊倒茶,再給老太君捶捶腿,就知道哭!」

    為避免尷尬,屋裡並沒有傳下人侍候,沈涵淨只得起身親手倒了茶,作勢跪下去要捶腿時,被老太君一把拉進懷裡,給她拭著淚說:「我的兒,你的心事我都明白,你喜歡世子對不對?他以前每次跟太妃過府,你都躲在你娘後面偷看的。」

    沈涵淨羞紅了臉,慢慢低下頭去,再次流下了少女初戀夢碎的淚水。

    老太君讓母女倆都在身側的小圓几上坐下,清了清嗓子後才開口道:「沈家從老祖宗受封侯爵起,到現在已經是第五代了,沈家的侯爵只能傳五代,這你們都知道吧?」

    老太君這樣嚴肅地開講沈府家史,沈涵淨不敢再哭,二太太也收回了給女兒擦淚的帕子正襟危坐。

    老太君並不需要人回答,繼續說:「過不了多少年,這裡就不能再叫威遠候府,只是沈府。即使家中依然有人在朝為官,也只是一般的官宦家庭,若再失去官位,就成了平頭百姓。」

    二太太當然聽出了老太君的意思,她自己又何嘗不清楚呢?威遠侯府的聲威已到了強弩之末,再不抓緊跟貴家結親,以後就再沒有機會了。一旦沈府失去侯爵身份,又沒有顯赫的親戚故舊幫襯著,便會日漸衰敗下去。

    沈涵淨卻聽得一頭霧水,這跟她的親事有什麼關係啊?

    喝了幾口水後,老太君用感概的語調說:「從我小時候看到現在,京城裡那些御賜的宅子裡,已不知換過多少任主人。遠的不說,就說大太太的娘家,早十幾年前,提起長慶坊的程府,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每天投帖求見的士子絡繹不絕,遇到沐休日,管家每半個時辰到門口唱一次名,被唱到的士子喜形於色地整衣謁見,其餘的只好繼續等待。如此煊赫,樞密使大人一亡故,立刻門庭冷落,再兩年,連京城都待不住了,京城價高,花銷不起,只得回老家守著祖產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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