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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凌少東在外面跟店中主事討論了一下當天的買賣,然後帘子一掀,俞宛秋整個人變成了木胎泥塑,心跳快到心臟幾乎不能負荷。
老天,這麼濫俗狗血的穿越劇情節怎麼都被她給遇上了!
這個人,長得跟前世的大老闆連臻竟有七八分相似。
不笑的時候還分得出誰是誰,一笑起來簡直就是活脫脫的連臻式笑容:看起來很可親,其實心硬如鐵;看起來很和藹,其實拒人於千里之外;看起來很謙虛,其實自大自負到目中無人。
本來的好印象都被這個笑容給抵消了,俞宛秋由著那對表兄妹在一旁寒暄,自己只是低垂眉目,默然靜坐,外人還以為她在害羞呢。
如果沒有穿越那晚的偷聽事件,也許此刻她會喜出望外,甚至喜極而泣,以為是老天爺開恩,有意補償她那一世愛而不得的痛苦,特意把她送回古代,來完成一段本來無望的情愛。
可惜,在被連臻那樣鄙棄之後,她再也不敢愛上任何與他想像的人,尤其這人的笑容和氣質跟他像到九成九。這才是真正的、骨子裡想像,最可怕的神似!
「我表哥怎麼樣?」不知何時,凌少東已經走了,林蘭馨用手肘輕輕拐了一下恍如陷入了迷離夢境的俞宛秋,用耳語般的聲音問。
「很好啊,你的表哥,能不好嗎?」如夢初醒的同時,俞宛秋立刻用裝傻來武裝自己。除了要掩飾內心紛亂的情緒外,她還發現了一件好玩的事:她是不是被這個看起來天真無害的三少奶奶給設計了?
敢情林蘭馨帶她來這間鋪子,並非單純地看衣料,而是帶來給她的少東表哥相看的?
俞宛秋忍不住朝手裡的衣料咧了咧嘴,她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不然今天回去可以這樣寫:離十三歲還有好幾個月,我就遭遇了在古代的第一次相親,準確地說,是被相親。
「你笑了哦」,林蘭馨像發現了什麼秘密一樣,笑得一臉揶揄,然後趁勢說:「我表哥不錯的,這京城裡不知有多少女孩想嫁給他呢,家裡有錢不說,還是獨子,將來這凌記都是他的。他娘可器重他,這兩年已經把生意慢慢往他手裡轉了,他爹氣得要死,可男人的本事跟年紀又不正相關,沒本事的男人,越老越沒用。」
林蘭馨還在津津樂道地講著表哥家的事,外麵店堂里又響起了一個嬌脆的女聲:「哥,叫你等我一會都不等,你那麼急著跑來幹嘛!」
然後是凌表哥略顯無奈的自辯:「我要巡店,等你慢吞吞收拾好了再出門,都什麼時辰了?」
女聲越發蠻橫:「我不管,你答應了今天陪我去福祥齋看手鐲的。」
「好好好,等會就去。你蘭馨表姐帶了位貴客在裡面,還不快進去打招呼。」
「哼!我就知道!說什麼要巡店,明明就是……」未完的話好像被捂進嘴裡了。
俞宛秋啼笑皆非,她都穿越到古代了,這第一次相親莫非還要她面對經典難題:相親對象什麼都好,就是有個厲害的婆婆,外加一個有戀兄情結的小姑。
如果只是站在取經的角度,她很樂意跟凌記的女掌柜結交,但做婆婆,就敬謝不敏了。現代還可以分居,古代則非要擠在一起,每天晨昏定省,在強勢婆婆凌厲的目光下苟且偷生,光想想那場面就不寒而慄。
等等,她會不會想得太多了?
也許凌表哥真的只是碰巧出現呢?這是他家的店,他娘到底是女人,平時巡視店鋪的工作肯定該他來做。凌妹妹也可能只是個愛玩的女孩,纏著哥哥上街,哥哥因為有事在身,放了她的鴿子,惹來一頓嬌嗔。
就在她努力說服自己,今天所有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時,凌妹妹----對她而言是凌姐姐----進來了。據她目測,凌表哥的年紀在二十歲左右,凌妹妹十五、六歲,林蘭馨好像是十九歲。
當凌妹妹的目光掃過俞宛秋的時候,她頓時有種寒流來襲的感覺,如果不是林蘭馨介紹說,這是她表妹,俞宛秋根本不會把這個目光陰冷的女孩跟剛才聽到的嬌脆嗓音聯繫在一起。
凌妹妹閨名凌清漪,倒是個好名字。古代人取名都很講究的,除了真正的貧民之家會隨口叫阿旺阿財小紅春花,但凡有點家底的,都會給孩子取個很有文化底蘊的名字。
凌表哥的名字也不賴,叫凌清瀾,兄妹倆還有一個已出嫁的姐姐叫凌清漣。
從名字上也可看出凌家確實與別家不同,兒子叫凌清瀾,說明凌家這一輩是清字輩,給女兒也用排行取名,隱含了一種男女平等的思想。
如果這種男女平等能貫徹到兒媳婦身上,倒真的不錯,可惜,現代社會裡寵溺女兒的婆婆,好多恰恰對媳婦最苛刻。
呃,怎麼又想到這上面去了?俞宛秋懊惱地咬緊了唇,看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連臻對她的影響力,只是一個神似他的人,就這樣讓她想入非非嗎?
看來要想徹底消除「連臻」的影響,唯一的辦法就是遠離他,眼不見,心不亂。
現代的她,最失策的就是進了連臻的公司,讓自己時時刻刻處在他的光芒下,整日為烈陽焦烤卻飲不到一滴解渴的水。畸形的戀情,呆板的生活,把一個清秀可人的女孩變成了早衰無趣的老處女。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她絕不能再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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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個情節時我猶豫再三,真的覺得在穿越後遇到跟穿越前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很狗血,所以我只敢寫長得有幾分相像。也許在潛意識裡,對於女主,我也有一種補償心理吧。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二十五章 陰差陽錯(一)
其實,四月初八俞宛秋離不離開沈府都會被設計的,只不過設計她的人和事不同罷了。
那天本來一切都很美好,就像後園的玫瑰花一樣美好。府里特意花重金從多寶齋請來了一位點心師傅,除了時令的玫瑰餅、藤蘿餅外,還做了不少南方人喜歡吃的糕點,如棗泥麻餅、椒鹽烘糕、椒鹽三角蘇、杏仁蘇,以及各種南糖。
沈涵淨特意穿起玫紅色的對襟高腰襦裙,再挽上青枝綠葉似的披帛,頭上只插了一隻顫巍巍的白玉簪子,既想應景又怕色彩太繁複,以至流於俗艷。
這番裝扮果然是不錯的,安南王妃一見她就笑著打趣:「你娘特地叫我們過來賞花,原來就是賞你這朵小玫瑰呀。」
沈涵淨又羞又喜,可惜數度朝王妃身後偷瞄,都沒看到心目中的那個人。心裡不免有些黯然:那人是刻意躲著自己的吧。自從十四歲後,她就沒再見過他,想來肯定比以前更俊,也更有小王爺氣度了。
十二歲以前,他的性子還沒這麼彆扭,有時隨祖母和母親來沈府,也肯走到老太君面前行個晚輩之禮。因為身份尊貴,老太君總是站起來,口稱「不敢」,他的太妃奶奶便笑著說:「快坐下吧,他還是孩子呢,小心折了他的福」。記得那時候他們還說過話的。
可自從十四歲那一年的夏至日,她隨母親去安南王府的水榭遊玩消夏,在母親的慫恿下跑進了他住的院子,想送給他自己親手做的荷包,卻好巧不巧,看到他光著上身在院子裡練武。當時他的臉漲得通紅,幾乎是用怒吼地朝她喊了一句:「滾!」
她是父母捧在手心養大的寶貝獨女----那兩個庶女她從不承認的,她們只能算她的跟班兼侍女----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當場哭著跑回了母親身邊。
大人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紛紛前來問訊,母親用眼神警告她不許泄露實情。畢竟,她一個就要及笄的女孩,偷偷跑去世子的院落,說出去有損閨譽。
想到這裡她甚至有些恨自己的母親,不知道什麼叫「欲速則不達」嗎?她很後悔,非常後悔,總是在那些睡不著的夜晚翻來覆去地想:如果沒有發生那天的尷尬事,他是不是就不會躲她了?她相信,只要他肯給她機會,讓她接近,跟她交往,他一定會發現她的美好。
就在沈涵淨陷入半是懷念半是懊惱的情緒中時,她身邊的兩個「跟班」中有一個不見了。
半個時辰之後,靜齋書塾那邊傳來了驚恐的哭叫聲,一個小管事滿頭大汗地跑過來,也顧不得有貴客在場了,氣喘吁吁地向女主人稟告:「不好了,老太君,五姑娘被蛇咬了!」
「什麼?」此話一出,所有留戀花叢的貴婦人全都嚇得後退一步。然後三步兩腳走回擺著茶水點心的涼亭里,再也不敢四處走動了。
老太君氣急敗壞地問:「怎麼會有蛇呢?昨天不是叫你們把園子徹底檢查過一遍了?」
小管事也說不清到底為什麼。他們明明拿著棍子寸寸搜尋過了,只要看到哪裡有地洞或樹洞,就用水猛灌,並沒發現蛇的跡象,今天怎麼突然從藏書樓里跑出一條蛇來了?
都說「一粒老鼠屎,攪壞一鍋粥」,沈府好端端的遊園會,也被一條蛇給攪和了。
偏偏安南太妃是個特別怕蛇的人,當時就嚇得臉色蒼白,緊緊抓著侍女的手臂才勉強站穩。安南王妃見狀,忙過去親手攙扶,安慰了幾句後,婆媳倆匆匆乘輦而去。
主角倉皇退場,即使還留下了幾個小配角,整個舞台也變得暗淡無光。
見女主人一副興致缺缺的失落樣,留下來的幾個也沒意思起來,紛紛起身告辭。
送走了客人,二太太怒氣衝天地殺回自己所居的院落,一腳踢開西廂沈涵清的房門。沈涵清的母親梁氏睜著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攔在女兒床前,一面示意小女兒沈涵韻快出去找沈鶴回來救命。
二太太如何不知道她的那些小動作,朝門外大喝一聲道:「給我把住院門,今兒誰敢出去通風報信,誰就是個死字!」
僕人們答應一聲下去了,二太太一把扯住梁氏的頭髮,在她臉上啪啪就是幾耳光,邊打邊厲聲怒罵:「下作的娼婦!你以為支使你生的賤坯壞了我女兒的好事,你們就能討到好了?結果怎樣呢,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整個侯府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看明兒老太君問起,你們怎麼回話。」
又狠命一推,把梁氏推dao在地,掀起毯子扯出早已嚇得瑟瑟發抖的沈涵清,陰笑著盯住她問:「被蛇咬的滋味如何?賤人,那條蛇怎麼沒咬死你?」
沈涵清大哭,被押在隔壁房裡的沈涵韻也大哭著拍打房門,一時寄暢居里鬼哭狼嚎。畢姨娘剛從自己住的房裡探出頭來,就被神色不善的吳大奶奶給瞪了回去。至於東廂住的沈鵠的妻妾,也許早就對這些見怪不怪了,根本連頭都沒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