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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32:37 作者: 藍惜月
    她租住的單身公寓離公司大約一站路,黃金地帶的小高層,貴是貴了點,但節省了上班時間,也節省了交通費,她走路快,平時十分鐘就到了。

    可是那天晚上她完全喪失了對外界環境的感知能力,整個信仰世界轟然倒塌,人變成了一縷孤魂在街上遊蕩。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她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站在街邊呆住了。

    這裡是哪裡?

    石板路,古色古香的木質平房,一盞盞燈籠,一片片酒幡,酒館裡穿著古裝的人們。她努力克制住荒謬的驚顫進去問路,卻沒有一個人搭理她,一間如此,兩間也是如此。

    然後更大的打擊來了,一個抱著酒罈的醉鬼竟然搖搖晃晃地穿過了她的身體!

    一個意識如驚雷一般把她打懵了:難道我已經死了?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雖然自出門後她就渾渾噩噩,但仔細搜尋記憶,她還是敢肯定,諸如撞車、跳樓、落崖這三大穿越法寶她都沒用上,唯一不對勁的地方,就是走到某處時,似乎,空氣曾有過一絲波動,具體地說,就是周圍的空氣出現過像水波一樣的紋路,短暫地晃動後,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莫非,她無意中穿越了時空之門,糊裡糊塗地進入了異時空?

    醒悟到自身已成沒有實體的靈質後,何小慧御風而行,正無所皈依,惶然無措,夜風中傳來一聲悽厲的哭喊:「姑娘,姑娘,你這是怎麼啦?」

    「快抬到床上去!」

    「快掐人中!」

    「快拿玉清丹來!」

    何小慧在黑暗的河流上攔住那個已經離魂的姑娘,好心勸道:「她們在想盡辦法救你,你為什麼不回去?又沒鬼差抓你。」

    姑娘回她:「你也沒鬼差抓呀,你為什麼不回去?」

    「我不知道怎麼回去。」還有一句話她沒說:「我沒臉回去」,被暗戀苦戀痴戀的人那樣鄙薄後,她還拿什麼臉在他的手下工作。

    姑娘馬上提議:「那不如你留下來,我正好去找我爹娘。」

    「你爹娘都……那個了嗎?」何小慧一陣憐憫,小姑娘頂多七八歲的樣子,居然就父母雙亡了,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嗯,所以我要去找他們,你既然沒地方去,就留下來吧。」

    何小慧還待說什麼,姑娘已經不由分說把她往自己的遺體上一推。

    再醒過來時,何小慧變成了父母雙亡、正要去梁國都城上京投親的俞宛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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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一章 少女長成

    弄清楚俞宛秋的身世後,連何小慧也不由得感嘆,難怪俞宛秋情願追隨父母而去,作為一個自小養在深閨的稚齡之女,她即將要面對的一切實在太複雜、太難應付了。

    當時船艙里有一副棺材,裡面躺著小宛秋的嫡母。俞宛秋是庶女,卻是其父俞慕凡唯一的骨血,由於生母何氏產亡,遂由嫡母沈鵑養育,從小愛若珍寶。

    可惜好景不長,俞宛秋長到八歲,身為凌洲知府的父親突然在任上病故,作為官員家屬,她們自然要給繼任挪地方,扶棺回原籍去。

    要說起來,俞家也是祁陽大族,但到底不如嫡母出身顯赫,乃是侯門千金,簪纓貴胄,祖上還是開國元勛。當年若不是俞慕凡高中狀元,又玉面紅袍、白馬金鞍誇官遊街,被隱身在飛鳳樓上的侯府小姐看上了,只怕還攀不上這門親呢。

    嫡母沈鵑帶著唯一的女兒宛秋扶棺回俞家祖籍安葬亡夫後,本來準備守墓三年的,後來不知為何,只守滿了一百天就匆匆收拾行囊北上,甚至等不及沈家派人來接。

    當沈鵑的二哥沈鶴趕到夔江碼頭迎接時,沈鵑已經病得奄奄一息,只來得及交代後事就撒手塵寰。沈鶴臨時請人買來棺木裝裹妹妹的屍體,原船返回,送她去丈夫的祖籍合葬。是夜停泊水次,俞宛秋思及半年內連失雙親,從父母膝下的嬌兒變成了孤女,悲不自禁,徹夜哭泣,終於暈倒在地,靈魂出竅後再也不肯迴轉,執意追隨父母而去。

    不知沈鵑臨終時跟沈鶴是怎麼交代的,沈鶴竟然沒讓俞宛秋跟他再回祁陽原籍安葬嫡母,而是讓她隨靈三日後就派人把她直接送到了上京的威遠侯府。

    由於沒有八歲以前小宛秋的記憶,對沈鵑母女在俞家老宅那一百天的生活經歷何小慧無從得知,但肯定是不好的。沈鵑還不到四十歲,身體也沒有什麼大毛病,不過悲傷了些,何至於三個月就垮掉,以致無法撐到回京。小宛秋哭一晚上能魂魄離體,也就是瀕死,同樣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這對母女短期內相繼殞命是人為的,究其原因,無非是為了財產的爭奪。

    知府本就是肥缺,凌州首府南府更是陪都所在地,繁榮程度直逼上京,俞慕凡宦囊豐厚可想而知。握在孤兒寡母手裡,家族的人如何不眼紅?「鄙夫無罪,懷壁其罪」,尤其在男尊女卑的社會裡,只剩一個庶女,這一支等於是絕戶了。別說叔伯,就連親爺爺親奶奶都會逼著沈鵑把亡夫的遺產拿出來分給姓俞的本家人,或逼著立嗣,或逼著分產,沈鵑那種出身高貴的千金小姐,哪裡受過這種氣,幾個月就被他們磨死了。

    何小慧進入俞宛秋身體的最初一兩年,也一直纏mian病榻,房裡整天一股子中藥味,直到過完十歲生日後,才慢慢好轉起來。

    也多虧了有這一兩年的緩衝期,讓她得以適應這身體,適應這無意間闖入的新世界。

    經分析比對,她發現,她進入的這一時空相當於中國古代中晚期,文明程度跟宋元相仿佛。雖然以耕種為主,是典型的農業國,但大城市,如國都上京,陪都南府,也有幾十萬人口,商鋪密集,商業繁榮。

    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裡並非完全的異時空,而是和她所來自的那個時空共有一段相當長的歷史,就如同母體的一卵雙生,同根同源,卻繁衍出了兩個不同的個體。

    具體地說,這裡的人知有漢唐,卻不知有宋明,歷史似乎在唐末的某個年代出現了裂變或分叉,她所來自的那個時空經歷了五代十國後,由後周的趙匡胤取代柴氏建立了宋朝,這裡卻是由梁氏取代趙氏建立了梁朝。

    俞宛秋曾認真研讀過那段與過去世界相關聯的歷史,發現時空的變異從唐末就開始了。這裡也有類似五代十國那樣的爭戰史和兼併史,但國名不同,一大批叱詫風雲的人物更是聞所未聞,如梁國的開國之君梁世釗,在她所熟知的歷史中就不見經傳。

    盛唐隕落後,舊的秩序無力維持,新的秩序尚未建立。亂世中群雄並起,天下紛爭,當時豪傑,會有一些湮沒無聞很正常,但為何會冒出一批完全不知道的人物建立了一段完全不知道的歷史呢?

    這種超出理智思考範圍的問題,俞宛秋不會白費腦筋去多想,她都能從現代穿越到古代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所幸,這個時空也是從漢唐發展來的,舉凡社會制度、語言文化、風土人情等都一脈相承,讓俞宛秋不至於太陌生。

    比如,這裡的朝廷同樣設三省六部,只是部名、官名略有不同。像嫡母沈鵑的大哥沈鵬,官銜就是民部上卿,主管戶口土地、賦稅財政等,也就是我們俗稱的戶部尚書。

    這裡也有科舉,允許平民通過科舉入仕,但人數極少,上流社會的主體仍然是世家貴族子弟。整個社會等級森嚴,貴族家庭大量蓄奴,奴僕可以任意買賣,生殺予奪全在主人。

    最讓俞宛秋不能適應的,是對女性禁錮過甚,越是富貴之家越是講究「內外之防」,未婚少女只能自閉閨閣,感覺像坐牢一樣。

    以前看古人寫的《烈女傳》,什麼胳膊被男人碰了一下,為表貞潔,就把整隻胳膊砍下來,這樣變態殘忍的舉止還被當作婦女楷模立傳,讓現代的何小慧慶幸自己生在現代。誰知不小心穿越成了古人,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侯門一入深似海」。她從八歲入威遠侯府,到十三歲,也就是整整五年間,沒離開過府門一步,準確地說,是連侯府的大門都沒到過,活動範圍只局限在二門以內。

    帶上丫環女扮男裝出去逛街是不可能的,每一層門都有人把守。賄賂他們沒問題,問題是出去之後會被他們當成新聞到處傳說,甚至演變成各種版本,到時什麼閨譽都完了。

    要出門,就得有正當理由,比如走親戚,或去廟裡燒香還願,沈府的女眷也出門的,只是不會帶上俞宛秋,開始兩年她病著,後來就被人遺忘了。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二章 婚姻大事

    沈家對俞宛秋冷淡歸冷淡,苛待是談不上的,一進府就撥給她一個單獨院落,一應吃穿用度跟沈家的幾個小姐也沒多大差別。這對看慣了現代社會冷漠人際關係的何小慧來說,已經算相當厚道了。

    偏偏辱母蘭姨不以為然,幾次在自家姑娘耳畔嘀咕,說當年沈鵑江上託孤時,她躲在另一邊的艙房裡扒著門fèng偷看,親眼看到沈鵑給了沈鶴一堆銀票地契,價值不可估量。別說只是寄養幾年,就算供養她們主僕一輩子也只賺不賠。沈家卻把俞宛秋丟在最偏僻的後院一角,平時家裡來了什麼客人,幾位沈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去見客,接受一干貴婦人的鑑賞和誇獎,俞宛秋卻極少有這樣的機會,照蘭姨的話說:「分明是怕姑娘搶了她們的風頭」。

    俞宛秋總是笑著安慰忿忿不平的辱母:「這樣很好啊,那些人是沈家的親戚朋友,和我又沒什麼關係,我一個都不認識,去了才尷尬呢。」

    「姑娘你不懂」,蘭姨搖著頭嘆息,「女孩子養在深閨,除了家裡人見過,外面誰知道你長得是圓是扁那,不通過這些人口耳相傳,平白無故地,好親事又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俞宛秋初聽訝然,因為蘭姨第一次抱怨的時候她才十一歲,不由得感嘆古人和現代人思維方式的不同。現代十一歲的女孩,父母只會盯著她的成績單,若有早戀傾向,那是一定要消滅在萌芽狀態的,放到古代,婚姻問題反而成了忽略不得的頭等大事。

    俞宛秋一年年長大,蘭姨也越來越坐不住,就在這個燕子飛回來的早上,俞宛秋剛從早餐桌上端起小米粥,蘭姨就一陣風似地卷進來,先示意幾個丫頭出去,然後鄭重其事地告訴宛秋:「我打聽清楚了,今天南府的太妃和王妃都要來。」

    「嗯」,俞宛秋低頭喝了一口粥,聰明地沒問辱母:「你打聽這些幹嘛?」免得看她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姑娘你好糊塗,這關係到你的終身大事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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