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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4:34 作者: 梅無闕
小桃紅剛想把碗裡的玉米糊消滅,她的妹妹小花兒湊了過來,看著小桃紅前面的雀兒肉,臉色微紅道:「大姐,這雀兒肉好吃嗎?」小姑娘盯著那碗裡的肉,咽了咽口水。
小桃紅用筷子把肉撕成幾塊,夾了一塊放在小花碗裡道:「好不好吃大姐也說不上來,小花自己嘗嘗就知道了。」
隨後小桃紅又把肉分給幾個孩子,小桃紅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一人一點也就分光了,碗裡只剩下一碗湯。
張老軍呵斥道:「放回去!」
小花畢竟只有十二歲,還是孩子心性,癟了癟嘴道:「可是......可是這是大姐給我們的,那花兒只吃一點行嗎?」
「你大姐現在傷了腦袋,要吃肉補回來,改日讓虎子再去抓就好了。」
小桃紅嘆了口氣道:「爺爺,就讓弟弟妹妹吃吧,我這不是還有湯嗎,我吃不下肉,喝湯最好了,營養全在湯里呢。」
張老軍也沒有堅持,低下頭去吃飯。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能大伙兒分著吃,人人都有份自然是最好不過的。只是如今小桃紅傷著,才稍微偏心一點。
幾個弟弟妹妹倒是沒有全都吃了,而是又把那瘦小的一點點肉,又分作兩份,自己吃一份,一份放回了小桃紅的碗裡。
小桃紅看著幾個弟弟妹妹笑了笑,大伙兒分著把那一點點味道不是很好的雀肉全都吃進肚裡,湯都沒有剩下。
吃完飯小花兒刷碗,小桃紅也跟著去。這裡沒有洗潔精,好在這裡油也是稀缺物,碗倒是不難刷,用冷水就能洗淨。
刷碗過後,小花兒墊腳把碗塞進壁櫥里,轉身溫言道:「大姐,你要是頭疼,就先去睡吧。」
「那你們還要幹什麼?我頭不是很疼,可以跟你們一起做事情的。」小桃紅自然不會先去睡的,且不說她還不困,她得快些適應這裡的生活。記憶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殘缺記憶,她可是對古代農活一竅不通。適者生存,想要活下去,就得學會適應。
「今兒收回好幾筐玉米呢,我們得把今兒個收回來的玉米掛起來,不然放在地上被耗兒偷吃了。」小花兒說著,把一切東西收拾好,把手擦乾就往外走。小桃紅看著軟軟糯糯的小花兒,不得不在心裡欽佩一番,頓了頓小桃紅便跟在小花兒身後一道出去。
所謂把玉米掛起來,就是把玉米殼兒撕開紮成一串一串的,掛在屋裡的杆子上。因為放在地上會潮,玉米就會長霉壞了不能吃,而且還會有老鼠來偷吃。這可是明年一年到頭的口糧,自然得好好保存。本來收成就這麼點,還得給地主交租子,若是再壞了些,那明年就等著餓肚子吧。
家裡的人兒都手腳麻利,不一會兒便能扎一串。雖然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但是小桃紅卻還是比他們慢上一些,畢竟手生。慢慢的,小桃紅的手速已經跟得上大伙兒。
小桃紅一邊扎玉米,一邊跟眾人嘮嗑兒,旁敲側擊自己記憶里沒有的事情。倒沒人覺得奇怪,還真讓小桃紅又得到一些記憶里沒有的東西。
原來小桃紅一家不是小河溝土生土長的村民,而是二十年前逃荒而來的。當年她爺爺張老軍帶著自家媳婦兒和兩個兒子,一路乞討至此。到小河溝小桃紅奶奶齊氏重病身亡,張老軍便把齊氏葬在這裡,帶著兩個兒子在這裡安家落戶。
張老軍跟地主租地種,撫養兩個兒子,獨自蓋起了她們現在住著的這座土坯房。張老軍張羅兩個兒子娶親,大兒媳婦是用三石玉米粒做聘禮娶來的,也就是小桃紅的大伯母。
而小桃紅的娘據說是兩隻母雞換來的,她家獨獨就那麼兩隻生蛋雞,自那個時候拿去換了,這麼多年沒能買一隻回來。
因為當時太窮,張老軍又沒有女兒,也不能與別人家換親。張二牛快二十一了,還沒人願意嫁給他,張老軍便忍痛把蛋雞拿去換了李家閨女。
只是如今什麼都沒有了,玉米蛋雞換來的兒媳婦兒,在同一天雙雙離世,一同離開的還有小桃紅的父親張二牛。小桃紅是很敬佩她這個爺爺的,雖然沉默寡言,卻相當堅強,有擔當,十足的好漢。
小河溝只有三十多戶人家,屋子零零星星的錯落在這大山溝,大部分人家也只是能保證溫飽,半數人家跟她家差不多,沒錢買地,靠租地主的地來種。而地主的地可不是那麼好種的,無論你在地里種什麼,每年的收成都得交給地主七成。每年辛辛苦苦耕耘,到佃農手裡也就只有那麼點。
於是小河溝的佃農們到了六七月份的時候,家裡大都已經沒有糧食。窮得揭不開鍋,只有用僅存的一些錢去跟地主換糧食來吃,如果家裡沒有餘錢的,只能靠山上挖來的野菜充飢,撐到八|九月糧食收穫的季節。
還有另一個群體又稍微比佃農活得好一些,那就是自耕戶。自耕戶的土地不多,只夠自己一家人維持生計,沒有多餘的租給其他人,便不稱地主。
整個小河溝只有十來戶自耕戶,自耕戶的土地要麼是自己買的,要麼祖上傳下來的。雖然也沒有富裕在哪裡去,但好歹是土地的主人,自己幸苦多少,多少都是自己的,偶爾過年還能殺上一頭皮帶豬。
說著說著一眾人悲從中來,沉默了一會兒,他們家何時才能買上地,何時才能衣食無憂。小桃紅心中不是滋味兒,人窮起來,連命都不值錢了,兩隻母雞就可以換個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