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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初一也在看那出殿而去的小宮婢。他道:「張諫,那些宮婢所為,是她們的本分差職。她們與你身份相差太遠,勿要招惹她們。難道說,到如今你吃過的虧還不夠?」
女兒家生的漂亮了,自然要招男子多看一眼,雖身份不同,尋點歡倒也無防,再說,果真有了事情也是姑娘吃虧,與他何干。張諫一笑道:「大哥總是太古板!」
初一拍了把張諫的肩膀,語氣頗有幾分無賴:「傻孩子!」
似乎是在責備張諫一般,但惟有初一自己知道,他責備的是他自己。
八年前在楚花匠家院子裡那一場刺殺,是他此生的噩夢。他到如今都不敢相信自己和三個弟弟都活著。
身為長子,責任在肩,他永不能犯錯,可他差點就帶著三個弟弟踏入萬劫不復之中。張諫沒有吃過那種深入刻骨的虧,所以還能笑的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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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進了六月,離出宮的日子越來越近。皇后娘娘特地恩准,許她們這些眼看出宮的婢子們每天只當半天差,剩下的半天,便是悉心教導新入宮的小婢子們學規矩。教會徒弟,師傅們才能出宮。
再者,宮婢們一年到頭都只是素色衣服,正當年的小丫頭們,正是愛美的時候,穿的都是素衣,皇后便賞了各色好布料下來,是要叫她們替自己衲幾年花式衣服。
許是皇后格外開恩,青梅得的綢緞最多。十樣錦、妝花緞、杭綢、蘇繡蜀錦,各樣都是好幾大匹。當年姐姐青玉死的時候,穿著一生之中最值價的華貴衣服,被長劍刺穿胸膛的那一幕叫青梅死不能忘。
所以她一見這些好布料便驚心,遂也不肯替自己衲製衣服,只將綢緞分送給了後宮六局中頑的較好的小姐妹們。而自己閒暇,也只幫著趙姑姑替太子張彧衲中衣。一個月的時間,光襪子都衲了好幾十雙,足夠他一年的穿著。
轉眼七夕。自當今皇上即位之後,宮婢們非但可以放出宮,而且每年一度七夕節的時候,宮中會在浣秋閣舉辦乞巧會。
乞巧會上,朝中五品以下未有妻者,邊關無妻的將士,以及本年新過榜的進士們,都有資格入閣,與八月份眼看放出宮的宮婢們彼此相看,若有看對眼者,帝後會親自賜婚,也是極有面子的事。
青梅的名字亦在其中。
趙姑姑親自替她打扮,琥珀色素麵杭綢褙子,菸灰色的素湘裙,蛾髻簪花,白膚勝芙蓉,唇不點而紅,眉不掃而黛,素了八年,平生頭一回打扮,青梅自己倒不覺得什麼,同院子住的小丫頭們幾乎要驚掉了下巴。
☆、番外18
浣秋閣中彩帶妝扮樓閣, 處處設坐,酒漿隨取,正中供著牽牛織女二星神座。帝後並不親臨, 唯有幾宮的尚宮們主持。著衣勝錦的宮婢們並不在一樓,她們坐在二樓的遊廊上,或彼此對坐,或閒聊。
等那入宮求妻的少年郎們入閣,隔樓相觀,彼此看對眼了就好。
青梅一上樓,其她婢子們的笑聲立刻就止了。她穿的最素, 年紀也最小, 美不在相貌, 那份沉靜端莊,內斂溫婉的氣質一般的大家閨秀都難有,婢子們就更難有了。
趙姑姑何等精明的人, 也知道青梅如此亮眼, 要搶了這些大姐姐的風頭, 領著青梅繼續往前,穿過一處閣樓, 卻是進了晏春閣。這一處今日也開著宴,宴請的卻是各王侯親貴,以及一二品重員家的閨秀們。
初七公主今年恰恰八歲,是青梅入宮那年的年紀,她屈膝在那綠葉濃郁的大牡丹從中, 正在責備一隻小袖犬,概因它扯壞了某位公主的裙子。
青梅看了片刻,抱之一笑,跟著趙嬤嬤再往前走,過了晏春閣,是珍雪閣。這閣中唯有幾位年青公子,正在一株高高的梧桐樹下談論著什麼。
趙姑姑止步,指著其中菖蒲紋真裰的一位說道:「那是當朝右丞相家的二公子,今年殿試甲榜第七,你瞧他如何?」
青梅這才算是明白過來。皇后娘娘不止賜她嫁妝,還單尋了幾位年青俊貌的少年郎,要叫她從中挑一個出來給她指配婚事。
青梅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難過,也知皇后的苦心,自己若不從中挑一個,也太不知趣了。她留心看了片刻,貴家公子們,臉差不多,氣度也差不多,或爽朗些,或文靜些,看那行止氣派便知是年青有為的才子。
她強迫自己看了片刻,指著一位穿素色綾緞袍子的說道:「姑姑,我瞧那位還不錯,不如就他唄。」
趙姑姑不知從那裡端出只托盤來,盤中一壺酒,一碟青梅,笑著遞給青梅道:「對面那間屋子裡有位貴客,這是娘娘特此賜的酒,你端過去,留心要等他吃完了,把盤子收回來。」
青梅接過盤子,見是一碟蜂蜜梅子,暗道蜜梅佐酒倒是佳品,只是那東西膩心。對面的貴客也不知多久才能克化的完它。
她頭一回到主子面前當差,頗有些忐忑,進了屋子,見窗前果真坐著一人,手持書卷正在埋頭讀書,遂將酒與梅子輕輕放到他面前的小几上,還未斟酒,便聽那人說道:「退下,本宮自斟即可。」
那頗具威嚴,沉厚但又磁性的聲音,除了張彧再無人有。青梅只看到他的背影,和細白的臉上,透膚而出的青青胡茬。
比之原來,他的下巴線條硬了許多。青梅難過的幾乎要哭,她那點卑微的小心思,想在他成年之後見他一面的小心思,趙姑姑不過是想替她達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