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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張君閉了閉眼,問道:「如何?」
為首是安樂堂的呂太醫。這是個年約五旬的老婦人,著五品御醫官服, 身板挺直而高, 面容嚴端, 若不出聲,與男子無二。
如玉十二年中先後生了四個兒子, 除初一之外,皆是由她一手總理接生。所以到這第五胎,仍還由她負責。
她跟著張君上了大殿台階,見皇帝焦灼兩目盯著,仍是輕輕搖頭:「娘娘這一胎眼看入盆, 可是胎位仍還沒有調順過來,微臣如今仍還沒有別的法子,只盼娘娘腹中胎兒能主動調過胎位來。」
前後生了四個兒子,張君自己如今也算半個內科大夫了。當年他大嫂周昭難產,伸出一隻腳來,正是這位呂太醫行險招,將那條腿塞入腹中,雙手調轉孩子的胎頭,宜興公主才能安穩出生。
他道:「皇后和腹中孩子的安慰,朕一力任還託付在您的肩膀上!」
呂太醫立刻躬腰道:「微臣必當盡心竭力!」古往今來,能做官的婦人並不多,她雖只是個五品院使,但總理太醫院,自然也感恩皇帝這份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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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殿。如玉一手托著肚子,在寬闊清涼的大殿中走來走去,閉眼聽宮闈局並奚官局的幾個尚宮們匯報宮內各殿今春的修葺工作,並花銷的銀子。
見帝入,尚宮們自然識趣退了出去。
如玉撫著肚子道:「眼看七夕,這個只怕要生到八月十五了。」
孩子胎位不正的事兒,如玉並未放在心上。概因她生孩子實在容易,眼不丁兒的一個皮小子出來,再眼不丁兒又是一個。從一開始不情願生女兒,到如今她實在看膩了兒子,與張君一起期盼著能有個小女兒歡娛眼前,於是又有了這個。
張君屈半膝跪在如玉面前,隔衣撫著她那鼓圓的肚子,低聲道:「只這一個,咱們再不能生了。」
如玉習慣他這樣的動作,孕中婦人總是沒來由的心情好,笑道:「但願這一回能遂了你的心意,是個女兒。」
她又問道:「我的兒子們了?今兒一整天也沒聽見他們的聲音,你可曾看過,可有好好上學作功課?」
張君起身,自冠架上摘了冠扣上,笑的意味深長:「恰逢初一十五,上書房只上半天學,今兒下午是他們兄弟頑的時間。
早起初一就來報過,說下午要帶幾個弟弟到福寧殿後面的沙場上騎馬練劍,小孩子的頑意兒,也不許人跟著。他性子比我穩,能帶得住那幾個小的,你又何必操心?」
四個虎頭虎腦的兒子,如玉獨獨憐那悶頭悶腦的初四,囑咐張君道:「別的幾個都大了,倒沒什麼。我的初四嘴悶,人傻,說好了必得再放著玩一年的,你可不能悄悄兒送進上書房裡去。等玩罷了,洗乾淨你親自給我抱回來。」
前朝還有朝事要理,張君應了一聲,笑著摘了冠,又在如玉肚子上磨蹭許久,臨了在她胸前揉蹭,要貪那點奶香氣,叫如玉一巴掌給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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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書房在前朝政事堂側。太傅當堂授課,下面再無尊室子弟,唯有三位皇子,為首的面若白玉,眸深而瞳似丹漆,他臉型較長,下頜微尖,唇帶抹笑意,兩目緊緊追隨著太傅,頻頻點頭,眸中滿是稱讚。
旁邊一位比之略小,亦是白膚,眼神帶三分憂鬱,似乎沉迷於太傅所講所述,正在認真思索著什麼。
第三位最小,與太傅眼神交流卻最多,當然,太傅授課時眼神與他交流也最多。
待到授罷課,慢悠悠的老太傅合上書,起身,從大皇子手中接過拐杖,再從二皇子手中接過帽子,往前搖了兩步,三皇子扶著他下台階,出門,一個比一個略矮半頭的三兄弟,雙手作揖腰躬的直直,齊聲叫道:「太傅慢走!」
老太傅一眼掃過,三位皇子,集天之靈萃,地之精華,生的一個比一個俊朗,又皆謙虛好學,性格溫和,禮貌有加。
為師的最喜學生乖巧,更難得是一個比一個乖巧,他點頭道:「也罷,今兒下午你們沙場操練一回,放放性兒。明日一早,咱們再接著講《論語》,可好?」
初一帶頭,三位皇子又是深深一揖禮,目光依依不捨,直到老太傅拐過殿角時,仍還是方才的恭送的姿勢。
老太傅捉著少傅,連連贊道:「大皇子性敏而謙,能舉一而反三。老夫一生為師,勤奮好學的見過,像他這樣機敏的,卻著實少見。天縱英才,天縱英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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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目送兩尊神拐過彎子,三兄弟對視一眼,立刻轉身。
初一腿長身高,已經跑進了迴廊,初二還在脫衣服,初三從他身側的牆上兩步橫走,超過他,一個筋斗自初一肩頭邁過,超過初一跑在最前面。
初二提腳一個肩躍,也自初一肩頭躍了過去,順帶將自己那件袍子扔給高高宮牆上飛躍的一隻猴子。
初一一腳踹過去,初二連撲帶滾扯上正在飛奔的初三,兩人滾成一團。
而這時,初一已經跑到垂拱殿旁通往後廷的夾巷處了。
兩個小的眼見大哥超過,爬起來一身的土縱腳飛奔,一左一右從後方包抄,一個撕領一個抱腿。
等到福寧殿大門口時,初一身上只有白色中單並一件短褲,兩個弟弟扯光他全身的衣服,卻叫他反手一條褲子纏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