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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如玉亦想家,悶聲道:「新鮮了,日子過的好好兒的,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張君再不說話,剛才沐洗過的胰子清香,那明黃色深衣罩著的胸膛仍還冰涼,相隔一尺遠的距離,他低聲問道:「可是今天我做月老,拉的紅線叫你不滿意?」
天已經夠熱了,她穿著件淡粉色秀水仙散花的綠葉薄裙,前開襟,玉筍般的腿管兒半露,張君心猿意馬,竭力想要討好奉承。做皇帝已是苦差,好容易得休一天,終於送走了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吃得到嘴裡。
如玉略往後倚了倚,望著坐在杌子上那鋒眉俊貌的年青男子。上天生了一幅好皮囊給他,卻沒有生給他相應該有的,討好女人的圓滑與手段。大約從五月初一開始,他就在謀釀一場賜婚,想要堵了那些不停上折的老命婦們的嘴。於是親自前往京外兩座大營考察青年才俊,又請老太太們帶著小閨秀們入宮,凡有動了入宮心思的,大筆一揮全拉出去賜婚。
如此一來,那些年青的將士們能抱得美人歸,當然高興,也會忠心拜伏於新帝。
至於滿朝老臣並那些世家們,大約一段時間內也會消停了往宮裡送女兒的心。
他做完了這一切,得意洋洋,又惴惴不安,坐在床沿上捉住了耗子的貓一般等著她來表揚。她一肚子的悶火,偏生還發不出來。
如玉耐著性子說道:「你既早有這樣的心思,就該早早兒的告訴我。今兒一路的花言巧語,進了浣秋閣卻將那小嬌娥們一個個拉過來細看細問,我怎知你是要給她們賜婚?」
張君也不知真傻假傻,終究沒悟過來,反問道:「那你覺得我是想做什麼?」
如玉再忍不住,一隻引枕甩了出去:「在我看來,你就是心有痒痒想納兩個妃子進來,好充後宮!」
張君一急便臉紅,猛得一下跳了起來,乍乍著雙手道:「那不過些小丫頭,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動那樣的心思?」
如玉也坐了起來,針鋒相對的吵:「你一個一個的看,一個一個的問,在我看來,你就是動了那樣的心思。」
張君舉著手道:「我若有那樣的心思,天打五雷轟……」
舉到一半,他忽而想起在陳家村的時候,山窖里他不過發了個誓,一聲驚雷便劈死了老皮皮叔,暗道那一回或者自己心志不堅,這一回卻是問心無愧的,越發將手伸的老高:「天打雷劈!」
如玉一把推了枕頭,扯了那明黃緞面的錦被過來,將自己裹了個嚴實。
張君摸上床,討不到被子,心想干點壞事兒,狼吃月亮無處下爪,連連哀求道:「我不過是多看了她們幾眼,也是想給那些小侄女們尋房滿意親事而已,那相貌如今我已忘得一乾二淨,你為何還要惱了?」
如玉總算說話了:「看也不許看!」
張君連連點頭:「好好,以後絕計不會再看,就只看你一人,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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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帝後同榻,宮闈局的宦官們便要在外守夜。
前些日子因為皇帝回福臨殿的時間總不能定,而且進殿也不過片刻就走,所以福寧殿少監便阻止他們入內。今夜看皇帝的樣子,都是想整點事兒出來的,所以兩個宦官此時一左一右,就守在寢殿門外。
從來沒有帝後這樣吵過架。副使給那正使眼色,當然是想問,這樣的吵架,可要錄下來。
正使手卡過脖子如刀一拉,輕輕搖頭。
這樣的話寫進去,大約他們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如玉!如玉!你來摸摸,我覺得你那一腳踢壞了我,否則他怎麼一點信兒都沒有?」兩個宦官乍耳聽著,但不知那個他是誰。
忽而呀的一聲,再接下來,不必說一個哼哼嘰嘰一個哎哎呀呀,半推半就要弄到一起了。
副使經驗不比正使,與張君一樣也是個榆木腦袋,高聲叫道:「皇上,千萬要注意龍體,五毒月中不可行房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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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君撥雲撩雨好容易哄著如玉肯共赴巫山,聽到外面這陰陽怪氣的一聲,閉眼伏了許久,喝道:「滾!」
如此三更才歇,張君頑性不減,笑道:「這些宮人少見多怪,不知恰因為是五毒月,才要以毒攻毒。
這個月必得夜夜都要來一回才行。」
如玉仿似酷暑中淋了一場透心涼的雨,又仿佛寒冬臘月泡了一回熱氣騰騰的澡,混身沒有一條筋絡不透著酥。
這皮性不改又傻裡傻氣,犟兮兮的男人,外事精明,一朝文武沒人能玩得過他。□□上糊塗,端地是個呆子,一句好聽的話兒也不會說,無論何時想討好她,總要氣的她火冒三丈。
大約唯一一點好處,唯一叫她能忍下去的,也就床上這點事兒。無論再怎樣的氣惱,悶懷,著他般弄一回,看他也順眼不少,看這座皇宮也順眼不少。
如玉道:「方才出延福宮,初一說他想家了。」
張君也頗懷念一家三品擠在竹外軒的日子。家事國事天下事,有近一年的時間,全是他一人在竹外軒那間小小的臥室中,如玉的床前所批閱,決斷。
她就睡在床上,半夜苦熬不過睏倦時轉身看上一眼,描上兩筆。
金戈鐵馬,美人橫陳。山河表里,她身上的脈絡。他生來六親無靠,唯有背靠著她,才能安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