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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她起身跟出大殿,便見在殿外廊廡下那三尺多高的青銅薰香爐側,張震正在不停的踱步。忽而,他止步吩咐身側近侍:「將今日宴席上所有的菜式,原樣賞一份送到永王府去。」
這內侍飛快的走了。張震雙在疾走,他性躁,急起來便坐不住,忽而又回頭問近侍:「年節這一回,你們給皇后賞的什麼?」
這一回出列的是內侍省待詔,他道:「回皇上,奴婢們是按先朝之禮替皇上備的,比清頤園那位足足多了一倍。」
張震止步在青銅薰香爐前,聲沉和醇和,說道:「照著給皇后賜物,原樣送一份到永王府,單賜永王妃。」
他說罷,轉身又進了大殿。
周昭往回走了幾步,再轉身,端地是個剛從內殿出來的樣子,笑著迎上張震:「和悅和老三兩個隔桌兒划拳,吃酒吃的正熱鬧了,你怎麼就走了?」
張震轉身往後,到周昭所居那後殿中坐了,再不說話,沉眉閉眼的悶著。
周昭親自奉了茶,笑道:「趁著年節下你要給兄弟們賞賜,老四和虎哥他們幾個的府宅叫他們自己挑去。那清頤園原本是前朝老皇帝建給和悅的,今兒我做了主,叫老三與和悅兩個仍居清頤園去,你說如何?」
張震忽而睜眼,兩目凶光:「誰叫你擅自作主的?」
周昭頓得一頓,歉笑道:「難道皇上竟將清頤園指了別人?臣妾竟是一絲兒也不知道了。」
張震再閉上眼睛,卻是緩緩搖頭,也在強斂自己惡惱的語氣:「並未指給誰,但那一處我有用,至於老三,從別處為他擇賞府第即可。」
他起身要走,周昭連忙追上幾步問道:「皇上可是仍要往宴席上去?」
張震頭也不回:「朕今夜宿在勤政殿。至於家宴,有勞皇后一人操持!」
就算果真三宮六院滿納,初一十五雷打不動也是屬於皇后的。如今六宮空置宮中只有她一個女人,可在外征戰半年的丈夫回宮,到如今整整半個月時間,未在延福宮歇過一夜。
周昭閉眼良久,睜眼見禁軍侍衛長,也是自己的弟弟周倉在面前站著,深深嘆了口氣道:「倉兒,帶些人去清頤園,給我瞧瞧那裡頭究竟藏著一尊什麼樣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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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過年的,張君早起給列祖列宗們敬了一回香,回來又圈著初一和如玉兩個在屋子裡頑鬧。他忙碌了整整大半年,唯一抽出一日閒功夫陪妻子和孩子,自然閉門謝客誰都不見。
兩夫妻教初一學識字,叫聲爹給一顆糖,叫聲娘再給一顆。初一嘴甜口快,爹啊娘啊不停的叫著,吃一顆糖便要在娘那香撲撲的面頰上親一口。張君也想討他吻一吻,小傢伙笑嘻嘻的湊過來,熱熱的鼻息竄在張君面頰上,含著糖的面頰兒鼓鼓,眼看快要親著了,眼中含著狡敏一個轉身,卻是撲入如玉懷中。
這小王八蛋,早慧又會看人臉色,才不過剛滿一周歲,舌頭靈的什麼一樣,爹也會叫娘也會叫,還會哼哼嘰嘰要糖,完全不是張君小時候那呆傻樣子。
兒子比自己聰明,還比自己會討妻子歡心,張君滿腔醋意說不了來,陪在他娘倆身邊,看他兩個歡的什麼一樣,仍是個不討喜的傻孩子。
忽而窗外丫丫叫道:「娘娘!外面有人來請,咱們王爺怕是得去見一趟。」
張君斷然道:「不見,叫他們走,有事朝堂上說。」
丫丫頗有幾分難為:「王爺,是皇上來了。」
大年初二一清早,張震不在皇宮裡呆著,又跑回家來了。張君起身披了外氅道:「你們先頑著,我去去就來。」
佛頭青的蜀錦棉衣,深青色出風毛的鶴氅,風毛襯著一張臉清秀白淨,年不過二十五的永王殿下,一出竹外軒主屋的門,方才還堆了一臉的笑意隨即斂去。
皇帝張震就在院門外站著,負手執鞭,顯然騎馬而來,身後唯帶著幾個近侍隨從。他一臉晦喪,見張君出門,語氣頗有幾分嘲諷:「春宵苦短日高期,從此君王不早朝。大哥我身為君王昨夜一夜未睡,你倒好,流戀床榻到日上三桿還不肯起,叫我足足在外等了你半個時辰。」
兩兄弟肩比同高,張震在外征戰黑了許多,張君膚白似玉,一個張揚一個內斂,盯著彼此看了許久。張君問道:「皇上回府,可是要給祖宗們敬支香?」
「欽澤,趙盪昨夜連下三座城,夏州也失守了。」張震直截了當說道。夏州是近百年的國門,一夕之間,叫西遼占了。
張君默了許久,搖頭道:「與敵戰事,是皇上與虎哥並一眾武將的職責,恕臣弟無能,不能替你們出謀劃策。我所能做的,也唯有替您守好朝中這一攤子,叫文臣們不有二心就好。」
二人自宗祠敬完香出來,出永王府,一路漫步到府後那處營房。今日營中兵士們全部放假,院中空空蕩蕩。張震忽而轉身一個橫掃,張君身疾,抬腿本欲要躲卻又生生忍住,叫他橫腿掃倒在地,隨即於地上一個鯉魚打挺,也將張震橫掃在地。
張震迎頭一拳就揍了下來:「小王八蛋,弟兄六個就你最會裝,叫聲大哥可是會死人?」
張君手迎上張震的拳頭一個反絞,逼張震膀子勒上自己的脖子,反唇問道:「清頤園那位是怎麼回事?昨夜那與皇后同份例的賞賜又是怎麼回事?你果真拿自己當大哥,當長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