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頁

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皇帝張震還朝之後,統共去過一回永王府,在慎德堂見了一回兄弟弟媳並兩個孩子,也不過聊了幾名便走,『總往』二字, 怎能用得上?

    只這一句,如玉也不過覺得周昭言語有誤,偏她微笑著又說道:「雖是皇帝,也是你們的大哥,他那個人自來閒不住,這樣大一座宮城還不夠縱的,回回三更半夜騎馬出城,欽澤想必回回都要親自出迎,也是夠累的。」

    如玉心說天地良心,張君夜夜睡在我枕畔,可從未三更半夜起床去迎過皇帝。這皇帝的種種怪異行徑,怎麼聽起來像是外面養了個小妻一樣。

    她自來心思狹促,隨即又笑自己,張震既已稱帝,三宮六院即使塞的滿滿當當也無人敢說一句,何必大張旗鼓要置外室。

    幾人正說著,外面已有御前內侍報導:「皇上駕到……」

    話音未落,張震已經大步走了進來。他脖子上有傷痕,所以如今所有龍袍的樣式全改成了高而硬的挺領,遮著整個脖頸,越發顯得那下頜略長的臉高高在上。

    他仍還是一慣蠻不在乎的笑意,在周昭的服侍下解了外裘,露出深青色前胸繡五彩盤龍,肩懸日月的龍袍來,解冠,同樣遞給周昭,轉身笑著對幾個弟弟說道:「今日只講兄弟,沒有君臣,誰若敢稱我一聲皇上,賞他一壺酒,當場飲盡!」

    他還是那與年齡不相符的,頗有些頑皮的笑,聲音醇和悅耳,身後幾個弟弟雖各有各的風采,但他卓然於群,攝盡所有光芒,叫他們齊齊黯然失色。

    宴設延福宮,帝後自然居於首位。入宴時,張君刻意慢後一步,問如玉:「初一去了何處?」

    如玉小聲說道:「宜興帶到自個殿裡玩去了,想必過會兒就能抱來。」

    老太君賀氏座在帝後中間,面頰紅潤一頭銀髮,瞧那精神頭兒,顯然能活過百歲之壽。男女本是相對而座,兄弟們座一排,妯娌們坐在對面。張君遠遠看著張虎,張向幾個兄弟都入了座,欲走不走,忽而回頭說道:「你今兒可真漂亮!」

    妯娌們眼看都入了席,和悅和張誠鬧了小脾氣,隔著大殿打眼仗。蔡香晚正在給身後的奶媽交待要如何照顧小奶寶兒。

    隔壁府的幾個座在下首,也在交頭接耳。如玉噗嗤一笑,問道:「張欽澤,除了這句,你還能不能說點兒別的?」

    她說話的功夫往主座上掃了一眼,隔著笑呵呵的老太君賀氏,端莊清雅的皇后周昭,張震那飛挑兩鬢的長眉下,雙目銳似利箭,也正在盯著她看。

    當他不笑的時候,那種混不在乎,混無所謂的痞氣盡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能叫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慄的悚人之態。

    年青的,野心勃勃,充滿著魅力的,俊貌天下無雙的皇帝。他盯著她,像頭餓狼一樣。但在她目光與之交匯的那一刻,張震隨即抱之溫和一笑,繼而便轉開了眼。

    相比較起來,張君看起來老氣橫秋,會誇讚人的話兒,只要選對了一次,就懶得再選第二次,刻板而不盡人情。所以永遠都是那句:你今天可真漂亮。

    唯有如玉知道他每夜在竹外軒幾乎要看摺子到天亮,張震的皇帝,除了兵權以外一律讓給他做,仕農工商,皇帝要管四海天下,每一行每一業,每一個州縣所呈上來的摺子,無論那行那業什麼摺子呈情,不遍翻典籍,不尋源論症,他是絕不會輕易硃筆註上一句的。

    他雖刻板不通情理,卻是個難得的好丈夫。

    過得片刻宜興帶著初一來了,由一個小宮婢交到張君手中。張君從果盤中取了只大蘋果給初一,教他啃著玩。

    張震在首問道:「初一是否還無名,無字?」

    張君回道:「回皇上,如今還無!」

    不過簡單尋常一句回話,餘下兄弟五個齊齊指著張君叫道:「當罰酒一壺,當場飲完!」

    方才皇帝親自下過號令的,今日家宴,只有大哥沒有皇帝,誰敢稱皇上二字,罰酒一壺,當場飲完。

    張君自認晦氣,身旁坐的張虎已經在拍桌子:「老三到底文臣,扭捏至此,要我是你,此刻揚壺就能一氣而飲!」

    張君把初一交給身後宮婢,托她轉給如玉,拈過酒壺,拇指在那錯金螭獸銀酒壺的蓋而上輕輕旋得一旋,指挑蓋落,仰頭便灌,不過一氣之間,翻壺示眾,淡淡說道:「既人都到齊了,咱們就開宴吧。」

    如玉少見張君喝酒,隔著桌子又不知他頭暈不暈,要不要吐,正準備使個宮婢過去問問,便聽上首張震道:「既初一到如今還無名無字,我給初一賜名賜字,欽澤覺得可好?」

    皇帝給兒子賜名賜字,按理又要該謝的。自從張震登極,張君無論私下還是當面,只稱皇上而不稱大哥,如玉深深覺得張震這是押准了張君還要稱帝跪謝,有意要慣他的酒,揚著初一兩隻小手兒作著揖道:「初一自然萬分歡喜。初一,快快謝大伯賜名賜字之恩!」

    初一揖著小拳頭,嘴裡嘟嘟有聲,卻是一句也未說清楚,憨里憨氣的樣子,倒是逗得大家滿堂而笑。

    帝賜名賜字,是要書成書的,張震只怕早已準備好,使個眼色,內侍便捧了宣紙過來,展給座中的弟兄們看。

    單名彧,字和仲。這是他給初一賜的字與名。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