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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也恰是這一回, 叫張震忽而醒悟過來, 張君比他更能統攝全局, 冷靜, 不會意氣用事,無論時局亂到什麼程度, 他都能權衡利弊,並且找到一條最有利的出路,帶著眾人渡過難關。

    做皇帝的只有一個, 他是長, 也一直統懾著兄弟們,可張君有更好的妻子,有更好的頭腦,若是對手,將是最可怕的對手。

    「大哥!欽澤!」進來的是如玉, 她還帶著幾個小丫頭,幾個婆子,進門便問:「母親在何處?」

    張君指了指後院,問道:「你找她何事?」

    入夜後如玉換了件豆綠色的妝花褙子,沐浴後發也未挽,松松攏在腦後,輕搖著把團扇,扇的髮絲輕撩,笑道:「關乎咱們一府的事兒,大哥也不要走,我有件陳年舊事兒要與母親對對,你也一起過去聽一聽,可好?」

    夜色下,正房窗格的光照出來,灑在如玉圓嫩嫩的臉龐上。他兄弟隱於幽暗的檐廊之下,張震不必顧及他的情感,肆意打量著這個他快馬加急五百里,從完顏冠雲手中奪回來的弟媳婦。

    離京三千里路程,再詳細的地圖上也不會有的陳家村,她十多年蒙塵在那小山村里,上天卻將那個抹去浮塵的機會,交給了張君,所以,此生她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所有物。由此可見,上天待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張震一笑道:「那就去聽聽?」

    *

    姜璃珠也不知自己一番離間之計究竟能不能離間張君兄弟,此時胸懷悶悶,越發嫌屋子燥熱,吼小芸香道:「為何不多置些冰來,這屋子裡熱成這樣,你竟是死的?」

    小芸香端了冰鎮過的酥酷來,裡面灑著提子乾兒,枸杞粒兒,碎花生米,淋著一圈兒蜂蜜,於這夏日吃起來,冰涼可口。姜璃珠接了過來,吃了一口便捂嘴,摔了碗道:「不行,這件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張君身為繼子將我的衣服剝,將我辱了,張震屁都不放一個。咱們往隔壁府找老太太去,找二老爺去,我就不信天底下無人管得他們兄弟。」

    小芸香道:「奴婢聽聞老太太身子骨兒也不大好,咱們去了萬一老太太一口氣喘不過來,永王府諸人會不會怨到您頭上啊。再說了,老太太的性子,肯定也是向著這一府兄弟的,小姐您的苦,她怎能理解。」

    姜璃珠想了想也是深深一嘆:「永王府諸人看來是指望不上了,我倒想起一個好人來。御史台周野剛正不阿,是個有名的孝子,最恨世間這些忤逆不到的兒孫們,你找件尋常些的衣服來給我,咱們此刻就去關內侯府,找周野說一說,只怕能治得他們兄弟。」

    張震並不邁步進門,在檐廊下站定,唇角抽著回頭,如玉和張君就在院子裡站著。隔著一扇窗子,他慢慢踱著步子問道:「姜氏,你知周野是個孝子,可知他最厭惡什麼人?」

    姜璃珠不期隔窗有人,騰得站起來,以為只有張震一個人來了,隨即冷靜下來,問道:「厭惡什麼人?」

    張震道:「欽澤中探花的那一年,考題恰是周野擬的,名字是『小孝治家,中孝治企,大孝治國』,要考的,自然是何為大孝治國。孝者,倫理綱常也,倫理亂,何談孝?

    你母與我母本為隔房的姐妹,幼時你到我們永王府,還是要喊我一聲哥哥的。你也不是三歲小兒,十七八的姑娘自己作主嫁給我父親,生生亂了倫理,周野最講倫理的人,恰就厭你這種人。所以我勸你還是別去找他的好,橫豎一府之中,我們兄弟又沒有虧待你這個後母,你又何必非要生事?」

    「你還知道你是我表哥,那為何眼睜睜看著老二欺負我?」隔著窗子,姜璃珠不知道院子裡有幾個人,還以為張震終於單獨來安撫自己的,聲音頗帶幾分幽怨:「要知道,他今天敢不惜羞辱我來氣死你爹,明天就敢跟你爭大小,橫豎那是個沒人管,放養大的野孩子,三綱五常,禮儀孝道,他懂什麼?

    他連佛案上的供品都敢偷,連佛祖都敢欺,還怕你個哥哥?

    須知當初先皇要親點他為狀元及第,你父親恰就是說他不足孝,不能為天下先,才叫皇上替他點的探花。你父親多次跟我提過,說老二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幾個兒子裡頭,他最不放心的就是老二,怕他將來要跟你爭大小。」

    她一通的說。皇后做不得做個太后也好,總之張君那個人,她是非要叫他死不可的。

    張君握過如玉的手,輕輕捏了捏,緩緩搖了搖頭。當著眾人的面,如玉自然隨即抽回了自己的手,回之一笑,近前一步朗聲問道:「既母親說欽澤不惜當著父親的面惜辱你,好氣死父親,他總該有個目的,但不知母親覺得那目的是什麼?」

    姜璃珠一聽如玉的聲音,拍一把掀開窗子,便見院子裡黑鴉鴉站了許多人,唯張震站在窗下。她連忙將自己方才的話過了一遍,心覺得並沒什麼能叫如玉抓住把柄的,遂頂上去冷冷說道:「狼子野心,他自然是想氣死父親,好謀大哥如今當家人的位置。」

    如玉笑道:「若說一府的當家人,他是太常禮儀院裡備過案的永王世子,我是世子妃,這一府的當家人就是我和欽澤,他本就是世子,又有什麼好爭?

    至於大哥,雄材濤略胸懷四海,其心其志這永王府遠遠裝不下,我想大哥也不好爭這永王府的當家人,他想主宰的,想必是更大的疆域。兄弟二人所求殊異,又怎能有爭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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