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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完顏冠雲以為她不過是在逗馬去吃蜂蜜,小婦人的頑意, 但那些殘存的蜂蜜,等到夜幕降臨螢火蟲出動之後, 會成為它們最美味的食物,它們喜吃蜂蜜, 所以全部聚在她留過蜂蜜的樹枝上, 遠遠望去, 便是如星閃爍,匯聚而成的一個明亮亮的箭頭, 給張震兄弟指明方向。
張震仍還不懂其中奧議,如玉卻已經提著裙子跑遠了。
初一就睡在她的大床上, 白奶媽和秋迎,丫丫三個圍成一圈兒,六隻眼睛守著, 看那小小一點孩子在沉睡。如玉進門,幾個人仿如見著了鬼一般嚇的一跳,三個人三張嘴張著,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
如玉將沉睡中的孩子抱起來, 見孩子眼角還有淚,悄聲問她們幾個:「我不在的這兩天,初一可還好,昨夜可哭了不曾?」
三個人齊齊搖頭,又齊齊點頭,木偶一樣。
孩子於夢中一抽,如玉連忙拍哄著。
丫丫剛想說什麼,秋迎於她後腰上一頓狠剜,嚇的丫丫連忙噤了聲兒。
連著騎了一天一夜的馬一口水都未進,如玉見許媽端了粥進來,匆匆吃了兩口便躺到床上,偎著初一黑天閉眼的睡了起來。
夢中仍是那悽慘的哭聲,在院外徘徊不去。如玉疲倦不已,起身尋了出去,欲要走到院外,卻怎麼也找不到竹外軒那點窄窄的單扇小門在何處。她聽趙鈺哭的越來越悽慘,忍不住說道:「你有什麼話,直說便是,為何要一直哭了?」
趙鈺道:「因為神龍護在你側,我近不得你身啊!」
如玉心說怪了,我的屋子裡一向乾乾淨淨,那裡來的什麼神龍不神龍的?
她轉身四顧,果然是在臥室,仍是那條青龍,趴伏於榆木大床上,將整座床榻守的嚴嚴實實。如玉怕這張牙舞爪的怪物要來傷自己,輕輕觸得一觸,它略略移動了一下位置,卻仍是將整座床榻護的嚴嚴實實。
再一次睜開眼睛卻是真的醒了,張君坐在床側兩手柱鐧,正在閉眼沉睡。
天應當還不是很晚,因為院子裡有秋迎和丫丫兩個嬉笑說話的聲音。窗子開著,涼風送進臥室,吹拂著紗帳。如玉略一動,張君立刻醒了。她摸到初一不在,略有些惱意:「你這可真真是,既你自己不肯上床來睡,為何還要將我兒子抱走,要知道我要綿綿兒的將他圈在懷中,才能睡得好?」
張君擱了鐧,在側室中洗了把臉又進來,歪到如玉身側道:「你一整個白天都跟他在一起,我不過占你這半夜時間而已,既我在,就不能有他。」
如玉撇嘴道:「天底下也沒見過你這種人,竟然連自己兒子的醋都吃。」
張君也躺到了床上,如玉便順勢偎了過來,語氣輕快,笑著講述自己被完顏冠雲劫走之後丟手飾,拿蜂蜜引螢火蟲,以及張震等人來救自己時,帶著自己奔上京的那些人的吃驚,暑熱的夏夜,張君輕撥著如玉一頭烏髮,聽她講述,時時笑著。
講到最後,她忽而沉默,過得許久問張君:「當時,你在何處?」
張君勒令過所有人,不叫如玉知道初一曾被安九月抱走一事。在花剌大營中,初一還是出府時那件無袖小襖兒,光屁股趴在自己的一灘濕尿之中,嗦著手指頭哭的一幕,到此刻張君想起來,仍不悔自己一刀捅了安九月。
他仍還不敢告訴如玉初一被劫之事,以他的心愿,此事一生都要瞞著如玉。就像當初在西市後小巷中,趙盪行刺他時險險殺了如玉一般,那種生死不過剎那的危機,能化解,憑的全是幸運。那後都是他的心魔,他不想再將這樣的心魔種植到如玉心中去。
他道:「大哥棄了那安九月之後,安九月帶著花剌大營的十萬兵轉投姜後,與禁軍侍衛展開殊死對抗,勢要奪下皇城禁軍的控制權,意圖控制朝綱而謀反,我是禁軍侍衛長,所以不能離開。」
如玉一臉的落寞,忽而抓住張君正在她衣襟間搜尋的一隻手,放到唇邊,貝齒親合狠狠咬了一口。張君任她咬著,實則並不痛,卻也裝出個痛徹心肺的樣子來,連連叫道:「哎喲,疼!疼!」
如玉道:「我騎著完顏冠雲最好的馬,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騎在馬上果真如騰雲駕霧一般,月明如水,我時時回頭,想著我的夫君必定會騎著他那匹純黑的阿拉伯高頭大馬,一路循尋著螢火蟲的光亮,騰雲駕霧而來,不過半天功夫就能叫我與我的小初一團聚,結果只看到大哥和老三兩個痞態兮兮,我有多失望你可知道?」
張君搖頭,又點頭。
如玉鬆了他的手,細細撫過那牙印道:「當時我心裡怪疼的,就像我咬你時,你所感受到的一樣疼。」
當彼此之間有那麼可愛一個兒子,愛與不愛已經不重要了,他們是密不可分的一個整體,是一個小家。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也願意攤露自己心中的不快,和他未曾去救她時,她那滿滿的失望,他終於成了她和孩子的一切。
張君心中莫名浮著一股子的滿足,手仍不老實的摸了進去:「此時花剌兵只怕已經被戰退,以他的意思,是要殺那十萬花剌俘虜,他們終歸不是我們族類,放回去,無異於給花剌增添助力,留著,又會是一塊難以估量的頑疾,我與他意見相左,遂將禁軍侍衛的指揮權交予他,如今他帶人駐紮皇城,姜後與姜順父女被下了天牢,皇城實際上已經由永樂府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