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頁
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張永雙手肘地,仰起頭笑的陰氣森森:「張承旨,你們皆曾隨侍先帝,那你就該知道,當初先帝立遺旨,指立的儲君就是趙盪。而你們永國府與趙宣結謀,謀殺先帝,逼走皇儲,才是真正的謀朝篡位。勾結外夷?下官不服!」
他高喝著就往柱子上撞去,禁軍侍衛們早就準備,扯著他的衣領將他拉扔到大堂中間。
自始至終,張君皆是面朝那繪著日月晴天,明鏡高懸的府衙大案,仍是當日單刀震西京大營的從容,大堂之中鬼哭狼嚎宛如地獄,他自挺立,眉也不皺。
一輪刑上下來眼看天將及午,整個西京府願意招供的官員僅有一個而已。其餘的牙關緊咬,決計不肯招認有罪,也不肯招認與趙盪有染。
張君眼看天時已午,吩咐隨從官員道:「休息片刻接著審,若有認罪者,就地關入大牢等候發落。若執意不認罪者,今夜一併押解入京,送入天牢,叫刑部接著審,總要叫他們認了罪才行!」
他疾步出側門,見如玉在廊廡下站著,愣得一愣,問道:「你回來多久了?」
如玉聽了半天鬼哭狼嚎,此時臉色都有些不對,強撐著笑了笑道:「剛回來不久。」
張君在瓦檐下的大銅缸里挑水出來洗過手,笑問如玉:「你在西京擺了一個月的攤兒,有什麼好吃的,走,我帶你一起去吃。」
如玉歪著腦袋想了想道:「我記得這府衙後面有家面做的不錯,咱們去找找,若還在的話,吃碗麵也好。」
兩人出了府衙,如玉這才問正經事兒:「果真皇上給趙盪定了個大曆之奸的罪名?」
張君道:「是。」
如玉有些悶氣,忍不住恨恨說道:「不過是成王敗寇的爭儲之路,他已經敗了,叫你們打的東奔西竄,無處可去投奔了二妮。如今還要給他定個奸罪,死都洗不清,這又是何苦?」
趙盪簡直成了他們夫妻二人繞不過避不開,又談起來就必得要傷感情的話題。張君道:「西遼耶律夷膝下有七八個皇子,二妮所養的那個最傻,最軟弱,也從未上過戰場。身後更無大族重臣仰仗。
當初攛掇耶律夷征高昌的,是二妮,後來耶律夷在高昌受傷之後,亦是在二妮院中養傷,最後順理成章,病逝的時候便指了二妮的養子為帝。你認為以陳二妮的資質,能否辦成這一切?」
如玉下意識搖頭道:「這樣的事兒,便是我都辦不成,更何況二妮比我還傻。」
張君道:「但趙盪能。從耶律夷將不受器重的養子送給二妮,再到他征高昌受傷這一系列的事情,皆是趙盪與金國兵馬元帥完顏胥等人所謀,他們憑藉著一個陳二妮,吞併了一個疆土比大曆還要大的國家。再兩國一同出兵,掃平花剌蕩平大曆,指日可待!」
所以,她在鴛鴦淖養胎的那幾個月,趙盪頻頻外出,遊走於北方諸國之間,憑藉著一個二妮,重又爬上權力之巔,如今重新成為了大曆,或者說張登父子最大的威脅。
即使一無所有,僅憑一已之力,赤手空拳僅憑自己的智慧就能掌控一個帝國。如玉莫名有些欣慰,她道:「無論你們怎麼說,在我心目中,趙盪胸有丘壑,若為帝,比趙宣強不知多少倍。這種事情,往後不要讓我聽到也別讓我看到,我不想再聽到關於他的任何事情。」
她說著往前快跑了幾步,拐過彎子見那麵館還在,疾步先走了進去,問店家要了兩碗面,出來坐到樹蔭下的小扎子上,待夥計送了面來,埋頭一人悶悶吃著。
張君吃完了面,抽帕子出來擦過嘴,等如玉慢吞吞挑著那碗面,一臉的慍怒,半開玩笑半威脅:「下午往大牢,我要提審個人,你必得要與我同去,若他嘴硬,仍會有逼供,到時候血湯血水的,不定你吃進去的也要吐出來,索性晚上回家再吃,好不好?」
如玉抱著那碗面,轉個身道:「我要奶孩子,一頓不吃餓的慌,這碗面必得要將它吃完才行。」
她氣氣呼呼吃完了一碗麵,跟著張君重回府衙,一路自衙後往地牢去,後院去年她還曾賞過的玉皇李瓊英早落,一嘟嚕一嘟嚕豆子大的小李子綴了滿枝。下地牢便是一股腥臭之氣,地上泛著潮濕,水漬噠噠。
張君所提審的,是個金人,直接自鎖骨串了鉤子吊掛在牆上,兩條胳膊血肉模糊。如玉只看了一眼,哇一聲險些沒忍住,深吸一口氣全是血腥味,連連拍著胸脯,轉身欲走,卻叫張君一把拉住。
他道:「你走近了細瞧,此人你肯定認得。」
如玉也覺得這人眉眼有些熟悉,湊近看了許久才想起來,這當是完顏冠雲的手下,名叫阿卓,去過幾次鴛鴦淖,冬季大雪封山時,因她喜吃漢地蔬菜,特意給她送過幾回蘿蔔白菜。
張君招個牢役來,示意牢役以水將他潑醒,親自接過鞭子,以鞭杆抬起阿卓道:「現在開始,本官問什麼,你就得照實回答,答得好了,審完之後本官賜你個速死,可否?」
阿卓抬起頭來,血刺胡辣一張臉,細看了許久的如玉,咧嘴笑了笑叫道:「如玉公主!」
張君一鞭子從他臉上抽過去,阿卓嘴上瞬時一道血痕。
如玉已經隱隱能猜到是什麼了,攔下張君的鞭子問這阿卓:「你可是從奉聖州一路跟著我的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