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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如玉自己漫步過整條東大街,一路找到豆漿娘子的鋪面,遠遠便見頭髮梳的利利索索,青布衫子洗的乾乾淨淨的豆漿娘子婆婆,正坐在自家豆漿店前,拍著把芭蕉扇,對著幾個老婆子喋喋不休的罵著。

    今日門上未擺著豆腐,如玉識得這老婆子,這老婆子卻早忘了她,仍還在罵:「我兒剛走,那賤婦三更半夜召人嫁漢,幾個姦夫在我那攤子裡打了起來,鍋翻椅砸,如今豆腐鋪也開不得嘍,讓我死了算嘍!」

    如玉上前厲聲道:「老婆婆,你這滿嘴扯鬼話的毛病竟還未改?」

    猛乍乍一個年青小婦人上前一句說,豆漿娘子家的婆婆還未拐過彎兒來,幾個附合的老婆子皆回頭來看如玉。

    如玉自包袱里掏了兩錠銀子出來,朗聲說道:「諸位,我家相公在京城為官,昨兒夜裡,為了抓幾個金人奸細,因那奸細躲進了豆漿鋪,一路追逐之下砸壞了她的鍋,今日特命我到此補些銀子,以表賠償。

    而她這老婆婆,明知兒媳婦半夜起來磨豆漿的辛苦,出了事情不知撫慰兒媳婦,吃著兒媳的,用著兒媳的,頂著個婆婆的名號,整日在街上散布她不貞的流言,委實可恨之極,爾等方才也聽到了她的所言,我敢擔保句句皆虛,此時我家相公還在西京府審案,諸位隨著我,一同入府衙替我作個見證,可好?」

    幾個閒話的老婆子一聽有府衙的官爺夫人都來替豆漿娘子正名了,說了多少的閒話戳了多的脊梁骨,個個兒嚇的魂飛魄散,頓時一溜煙兒嚇的全跑了個沒影,只留幾根雞毛並踢翻的亂板凳。

    豆漿娘子聞聲也走了出來,臉兒哭的黃黃,屁股後面還捉著個穿著開襠褲的小孩子。她一雙哭麻的眼,看了半天叫道:「玉兒,竟是你,一年多不見,怎的你竟尋到這兒來了?」

    如玉將自己手中約莫有十兩的銀錠全交給了豆漿娘子,見她那婆婆賊溜著眼睛進了豆腐鋪子,問道:「到如今你還未收拾了這惡婆子?」

    豆漿娘子抱起那髒兮兮的小傢伙,嘆道:「你也瞧見了,我那個婆婆,成日不搗點事非出來牙痒痒飯都吃不下的。這不,我家相公不過出去進個豆子的功夫,又扯起我的閒話來,我也習慣了,由她去唄。」

    攤上這樣的惡婆婆,委實也算人生一大不幸。如玉進了豆腐鋪子,裡面磨豆的大磨翻了,鍋也穿了孔,桌子劈成了條,顯然昨夜這裡一場惡鬥。

    那小腳老婆子就在閣樓上,也在偷瞧著如玉。如玉轉了一圈兒,故意高聲說道:「你婆婆既然不嚼點兒媳婦的爛舌根就牙痒痒吃不下飯去,不如送到府衙大堂里上一輪刑,把牙皆敲掉去,或者往後能消停一點?

    我家相公此刻帶著京里來的皇家侍衛們,恰就在大堂里審案了,老婆婆,你牙可還癢否?」

    閣樓上瞬時一陣嚎哭,那惡婆子叫道:「夫人,饒了老身這條賤命唄,要知道兒媳婦磨豆漿苦,還得指著我替他們夫妻作飯看孩子,若我死了,他們可怎麼過日子喲!」

    豆漿娘子不肯要銀子,與如玉兩個掰扯著非要還了如玉。

    如玉拽住她的手,低聲道:「老實說唄,昨夜你那攤子,確實是我家幾個兄弟帶人砸的,他們家大府大,倒不在這點銀子上。只是那老貨嘴裡不乾不淨的,我看著就來氣,待會兒我指我相公派幾個人來,唬她一唬,只怕她往後嘴能消停了,給你老老實實帶幾天孩子。」

    豆漿娘子攥著那點銀子,摸著如玉的手道:「當初你在大街上擺攤買字畫兒,我們便瞧著你不是個普通婦人,果不其然,相公都能當官兒了。」

    如玉與她閒話了幾句,出了豆漿鋪子,一路一條大街逛過來,本欲往那黃娘子家瞧瞧,見她家門緊鎖著,只得返回來,往府衙而去。

    從京里來的禁軍侍衛們此時已經接管了整個府衙,見如玉至,仍是行見公主之大禮而拜。如玉進了府衙大院,見大堂外倒頭跪著幾長溜的六七品官員,鴉雀無聲。

    她不好自大堂直接進去,轉到側面首府尹所走的偏門上,便見堂中張君在案後慢慢踱著步子,下面跪的恰是張永,一併西京府五品以上的官員們。

    張君踱得片刻停了步,兩手支著大案,略呈俯勢,一雙眸子冷掃過堂下所跪的官員們,不像審案,反倒像是談心:「方才張府尹言自己去年接待趙盪之時,並不知朝中生變,所以仍以王爺之禮待之,而今春趙盪自西遼送了信來,他也僅僅是老友情份,敘敘舊而已。所以他認為自己無罪,那麼,本官來為大家講一講,為何朝廷要判張大人一個勾結外夷之罪。」

    他略頓了頓,轉出府堂那油光發亮的榆木大案,下了台階走到一眾跪伏於地的官員之間,慢慢踱著步子道:「趙盪本為我們大曆朝的親王,大行皇帝的親兒子,在聖上既位之後,不說虔心拜伏皇上,而是策馬逃到金國,之後又轉投西遼,還被西遼幼帝拜以國師之位。

    西遼與我大曆雖無交戰,但他們如今與金人結盟,金與我大曆交戰將近二十年,金人的盟友,便是我們大曆的敵人。所以皇上聽聞此事之後,既刻就給趙盪定了罪,稱其為大曆之奸。」

    「趙盪本有半數花剌血統,生來反骨,為奸也無可厚非。」張君的腳步停在張永在前,說道:「倒是你,張府尹,從金殿及第之後,便以內相之位隨侍先帝,最後卻要叛為投夷,本官定你勾結外夷之罪,恰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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