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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何事求我,但說即可。你父親位主尚書右丞,三品重臣家的姑娘,不許如此輕賤自己。」連聲音都那麼溫柔,謙和。
朱顏本就跪著,籠好了衣衽雙手纂著,促聲道:「我姐姐在宮裡做貴儀,想必指揮使大人是知道的!」
「唔!」張震往後坐了坐,低眉望著跪於地上的小丫頭,柔聲道:「接著往下說!」
朱顏又道:「她今春生了癆病,如今只吊著一口氣兒。皇后娘娘大恩大德,還未將她送到尼庵里去,但這也瞞不得多久,若叫禁軍侍衛們知道了,肯定會將她送到尼閹裡頭,待斷了氣再送到化人亭去一把火燒個乾淨。
她不想受那飛灰煙滅之刑,想叫我來求您,求您一道放行手書,我們朱府會將她接出宮,待她身死之后土葬,可行否?」
「癆病會傳染,火化病人是為了防止發生瘟疫。禁軍侍衛做的沒錯,至於皇后那裡,也自有她的決斷,這個本指揮使管不得,小丫頭,你求錯人了。」張震淡淡回道。
朱顏連連搖頭:「皇后娘娘說了,禁軍侍衛如今歸您調度,只要能求得您一道手書,我就能將我姐姐帶出去。癆病兇險,我們自會防著,求您給她個善終,可否?」
張震顯然特別苦惱,仰起脖子,那道疤痕愈發明顯。終於,他點了點頭,略俯首,伸指在朱顏那俏俏的小鼻頭上點了點道:「小丫頭,止此一回。除了你那姐姐和她的隨身衣服,什麼東西都不可以捎帶出宮,也不可以捎帶入宮,明白否?」
朱顏連連點頭,伸著一隻手起誓:「明白。若有不從,指揮使大人但罰便是。」
如玉在隔壁幾欲暴走,暗道這兩人談妥了生意,只怕是要成事兒了,這可如何是好?
又過了很久,隔壁長久的沉默著。如玉終於找到個能將自己的奶處理掉的好地方,這狹窄的小屋子,小床後面有處窗子,窗子上擺著一溜兒的小花盆,她小心翼翼端起銅盆,一顆顆的澆灌過來,又取小花鏟重新松過一番土,將那奶跡全部翻到土裡頭,便聽隔壁朱顏姑娘的聲音:「指揮使大人,我可不可以走了?」
接著是張震:「才不過半個時辰而已,難道你覺得本指揮使就這點能耐?」
「啊?」朱顏姑娘一聲驚呼,過後又是長久的沉默。
如玉暗自琢磨著,這兩人是成事了,還是未成事?
若說成事,總得有聲響吧,若說未成事,半個多時辰,倆人一屋子呆著,果真大眼瞪小眼?
她又坐回椅子上,閒極無聊趴在條案上,連何時睡著的都不知道,還是和悅最後來尋她,將她吵醒,二人才一同下了樓。
晚宴上再未見那朱顏姑娘,說好要來的皇帝,也因身體不好未至。周昭早打道回府了,另有幾個命婦託病早辭,兩桌合成了一桌,七零八落的,皇后不得已也只能草草散宴。
宮門外,張君一人站在夜色中等如玉。他向來從不掩飾對於姜璃珠的厭惡,而姜璃珠也從不放過羞辱他的任何機會。
停在張君面前,姜璃珠笑道:「四個弟兄裡頭,就屬欽澤最會疼媳婦兒,你大哥了?」
張君道:「先回府了。」
姜璃珠笑著點了點頭,演夠了母慈子孝,才道:「你們年青夫妻,早些回府便是,我方才吃了些酒,要在外走一走,你們不必等我的。」
說的好像誰真的會等她似的。張君也不必車,抱如玉抱坐在自己的馬上,牽起韁繩,這是要慢慢走回去。
如玉奶水豐沛,擠過一回之後,如今又儲的滿滿。她見張君不肯快走,催促道:「欽澤,好歹快些兒,我這奶脹的生疼,得趕緊回府餵給初一吃了才好。」
張君聽了這話便止步,轉過身來仰頭看坐在馬鞍上的如玉,笑問道:「果真脹?」
如玉兩手環揣著,連連點頭:「脹,果真脹!你要嘛跑,要嘛就坐上來,咱們共騎,快快兒的回府。」
一馬單騎,側坐於馬上的妻子,裙擺飛揚暗香拂動,張君兩手環著如玉,憶及大約三年前的九月,從這皇城中出來,他亦曾這樣替她牽著馬,一路走回府去。
天知道去年一整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如玉,你可知我方才在做什麼?」他忽而問道。
如玉道:「在皇帝身邊?做差事?」
張君嗯了一聲,抱著如玉下了馬,燈黑影暗的街道上,他抱著她直接拐進旁邊一條小巷,放她倚牆站了,又道:「自中午皇上在勤政殿賜過一頓御膳外,我到現在還未吃過東西。初一有兩個乳母伺候著,我飢腸轆轆,若你果真脹的慌……」
他說著已經來剝她的衣服:「不如先餵飽了我再說?」
如玉一聲尖叫,疾步跑著衝出了巷子,自己跨鞍上了馬,抓起韁繩便跑。張君兩條飛毛腿,不一會兒就追了上來,勒停馬問道:「奶可還脹?」
如玉恨恨道:「不脹了,就按你的腳程走,走到明天都使得!」
她當然也知道,夫妻分別整整一年,他也不過是想借著回家的漫漫長路,與她單獨相處片刻而已。
當她曾經全心全意愛著他的時候,當他竭力想要回報那份愛的時候,從渭河縣回陳家村的漫漫長路,在趙鈺那裡受了侮,由他載著回永國府時的秋風之夜,那夫妻一體,擰成一股繩的投契,他不過想尋回當初那份情意相投的歡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