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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她吃飽了起身,拍了拍丫丫的手道:「走,趁著天氣好,咱們出去逛回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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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雲內大營視察完出來,張君一人策馬在雪源上跑了幾十里路程,深入位於金國邊防線的腹境之中,自入冬就沒有融過的雪遮蓋了天地白茫茫一片,叫陽光照的刺眼,野草深埋雪下,馬蹄翻飛著雪沫,在陽光下騰起而又湮滅。
就在鴛鴦淖的那一大片冰封的海子面上,於耀眼的陽光下站著一人,麛麑裘衣披肩,馬放一側,於透明的冰面上靜立著。
張君外罩一襲青狐裘,下馬將馬拍到一邊,上前叫道:「大哥!」
張震應聲回頭。很意外的他並沒有戴那烏青色的面具,眉飛兩鬢,鼻樑懸挺,唇上勾著略帶放肆與野性的笑,目光中滿是張揚與不屑,五官之俊美,遠在張誠與張君之上。唯脖頸間那道原本要割開咽喉的刀傷,是人力所給的遺憾。
這帶著些痞氣與無所畏懼的笑容,與天性冷漠刻板的張君又完全殊亦。兩兄弟站在一處,肩比同高,於懸似明鏡般的冰面上,張震率先伸出手,扭過張君的手將他拉入懷中,大手在他後背上深深拍得幾拍,又推開上下打量一番,笑問道:「趙如玉可生了否?」
張君提醒道:「你要叫弟妹!」
「弟妹可生了否?」張震隨即改口。
遼帝那行宮自打上一回張君帶兵剿過一回之後,如今成了空巢。這鴛鴦淖方圓幾十里了無人煙。張君跟著張震的腳步一步步往前走著,應道:「快了,約莫會在年前。」
「所以,這才是你執意要往雲內奉聖二州做督軍的原因,不過是為了陪她待產?」張震回頭問道。
張君實言道:「是!」
張震回頭繼續走著:「欽澤,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你是我們永國府在京中唯一的文臣,而趙宣又非常信任於你,我與花剌還在聯手滅西夏,你此時出京三月,極為不妥。」
張君默默回道:「我不管你們誰坐江山,誰掌天下,如玉是我的妻子,我不過是個丈夫,妻子待產,不能因為你們所謂的大業,就不顧她的安危。」
歸元帝曾說他至純至性,雖說到死的時候,歸元帝到底叫張君耍了一道,但實則那時候歸元帝自己無論那個兒子都看不上,太子溫吞了半輩子,臨了放花剌兵入歷,而趙盪一生耍陰謀,最後害死了自己的爹,兒子們分崩離析起來,永國府的四兄弟才能趁虛而入。
目前的局面,皆是由張君一手造就。他沒有問鼎九五的野心,也沒有執掌乾坤的妄想,所奮鬥的初衷以及目的,皆是為了趙如玉,為了一個小家而已。他是匹千里良駒,可唯有趙如玉是能勒住他的韁繩。
張震輕嘆一氣道:「耶律夷估計是活不了了!」
張君止步,問道:「為何?」
張震道:「他在征高昌的時候跌下馬,受馬踩踏,聽聞送回葉迷離的時候已經昏迷了。而趙盪已經到了西遼,這於趙盪來說,仿如天賜的良機,他與金國交好,也許因此,會讓西遼和金交成強大的結盟,此時聯起手來,我的苦功就要白費了。」
他忽而回頭,四野以雪線起而又以雪線終。渭河縣土生土長的小村丫頭陳二妮,因緣際會進入了耶律夷的後宮,膝下又還養著個兒子,以趙盪的謀略,他也許將通過那陳二妮而掌控整個西遼。
「孩子,是你的,還是趙盪的?」張震話才出口,便見二弟張君一臉脹紅,一拳就揍了過來。他半邊臉受了暴拳一擊,一個趔趄幾乎摔倒在冰面上。
「你瘋了?」張震啐出一口血來,下意識一拳就揍了過去。
張君打架之陰狠天下無敵,對於趙盪的氣全出在大哥身上,迎手抓上張震的拳頭一個過肩摔,自己也滑倒在冰面上,掃了他一臉的雪沫子,伸拳頂到張震鼻樑骨上,咬牙道:「自然是我的,你身為大哥說這種話,是想要叫人笑話你,還是笑話我家如玉。」
如玉出府九個月,恰眼看臨盆,這時候連他這個大哥都問起這種話來的話,回到京城,又如何能堵悠悠之口。
同為兄弟,張震一直知道自己這個二弟有些軸性惹不得,啐出一口血爬了起來,撲著裘衣上的雪沫子往前走了幾步,冷靜下來,回頭拉過張君拍了拍道:「放心,到了京城,大哥替如玉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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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晚,如玉以為張君不回來了,也叫幾個老僕們掛了炮在檐下辟哩啪啦的放著,自己坐在窗子裡聽聲兒,熱熱鬧鬧,小年眼看過去,三月份種的種兒,這孩子在肚子裡皮實的不能再皮實,就是不肯出來。
種了種兒的那一天,她這輩子再忘不了,三月初三,到今天整整九個月零二十天,若再不出來,就要往十個月上去了。如玉撫著肚子,聽到外面遠遠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鞭炮聲,顧及左右除了個小丫丫便沒有親人,孤單棲惶,越發盼著孩子出來能混鬧在自己眼前,好解解眼前的苦悶。
「二少爺!」丫丫一聲未落,張君已經邁著疾步進了屋子。
他手中還提著個包袱,見了如玉便是訕媚的笑:「來來,你來瞧瞧我替咱們孩子買什麼了?」
張君今日一見張震,聽聞連他都起了疑心,才省悟過來,若連自己都疑神疑鬼,怎能封悠悠之口。所以他身體力行要自己先作表率,恨不能對著全天下的人大聲說如玉肚子裡的孩子是自己的,解開包袱拳頭頂了一頂黃絨燦燦的虎頭帽出來,頂到如玉面前問道:「瞧著如何,暖和不暖和,這是我替咱兒子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