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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完顏雪的父親完顏胥膝下七個兒子中,完顏冠雲任著一路兵馬元帥,算是最得意的一個。他並不是第一次見如玉,也知道如玉的身份,與完顏雪一般,以為如玉腹中所懷是趙盪的骨肉,先入為主,便將如玉當成了趙盪的正妻,這也恰是完顏雪不介意做西宮的原因。

    如玉在此人人都要稱公主,又是亡父的行宮,一直行事皆是大大方方。笑言道:「少帥不必多禮,快快平身。」

    完顏冠雲盯著這穿油綠色棉衣的契丹公主。他今年二十五歲,在他十歲那年,他父親的後苑還有一個花剌同羅氏的女子,面容與這公主無差,那是金國最後一個同羅女,當時為爭五軍兵馬大元帥之位,他爹送給了皇帝。

    這些同羅女子體質殊異,極難有孕,亦少生女,所以女兒猶為金貴。他陪如玉往前走著,說道:「公主曾托我打問西遼耶律夷北院側妃的消息,我專程派人往西遼打探過,那北院側妃,自耶律夷及位以後,也進入宮廷,被封為良娣,耶律夷待她頗好,還將自己一名無母的孩子送予她撫養。」

    「一個孩子?」如玉問道:「男孩還是女孩?」

    完顏冠雲道:「男孩!」

    如玉再嘆:「我家二妮的造化可大著了,須知一個兒子養大,總能替她養老的。」

    耶律冠雲在海子畔止步,望著冰封湖面上嬉笑的人們,仍還是那陰鬱但有帶著審奪的眼神:「公主才是大遼正統傳承,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大金此刻就可以率兵再征西遼,將您的江山討回來。」

    與當初的趙盪相比,這是另一種誘惑,要給金一個滅西遼的藉口?

    如玉一笑,並不言語。

    完顏冠雲再不多談,他面似冠玉而無須,眸呈淡褐色,與趙盪禮貌別過,便帶著妹妹一行人離去。

    待送走了完顏雪兩兄妹。曠宇之間一片白茫茫,行宮碧瓦朱檻,大理石散發著刺眼的光茫。趙盪走到如玉身邊,與她並肩而站,望著白茫茫天際漸行漸遠的馬隊。

    恰此時,張君止退一眾花剌兵,一人踏雪到了鴛鴦淖。不必太費力,他便找到了如玉,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和趙盪並肩站著,穿件油綠色的棉衣。

    她忽而側首,略墊高了腳,仰面跟趙盪說著什麼,而趙盪仿佛早已成習慣,自然而然的歪了半邊肩膀,邊聽邊點著頭。

    分別眼看九個月,他像瘋了一樣四處找她,找了整整九個月,她卻已經徹底習慣了沒有他的生活,將他放逐與自己的生活之外,並且重新接受了另一個男人。

    *

    「那完顏冠雲每每總是禮貌之極,可我每番見他,毛髮森森,悚他那個人和他那雙眼睛。」如玉邊說邊回頭,要往行宮去。

    路面冰蓋初融,觸之而滑。趙盪自然而然就扶上了如玉的胳膊,他道:「完顏冠雲的野心,堪比張震,而你,恰是他想征西遼最好的藉口,這恰也是我始終不願你見他的原因。」

    垂涎,還有對於同羅女子的垂涎,但凡知道她身份的男人,無一不懷著那種垂涎。還好她懷孕了,天下間再禽獸的男人,也不會對一個孕婦生出禽獸之心來。

    如玉道:「我想知道二妮近況如何,所以托他打問過一回,今日見他,也恰是為了此事。既你知他居心不良,就該送信給沈歸,讓他把我送到漢地。」

    趙盪怕又要叫她推著桌子趕出去,不敢與如玉正面相頂,遂聊些閒言碎語岔開話題,他要大她十二歲,記事的時候,大曆與遼仍還是盟友。

    如玉聽他講些當年遼國的舊事,一併他幼時在宮廷中成長的過往。聽多了,便給他講一些當年柏香鎮的舊事,以及陳家村男女風俗倫亂之事。

    喝罷奶茶,如玉懨懨欲睡,又還吃力的講著當初於紅陳寺安敞如何打金滿堂的舊事。孕婦困多,說著說著便沉入夢鄉,歪到了鋪著黃羊軟裘的氈上。

    趙盪轉身抽了床被子過來替如玉遮到身上,輕手輕腳替她脫了鞋子,將她兩隻腳也塞到了被窩裡,端走盛炭盆的桌子,斜斜躺到她身側,替憨睡中的如玉捋了一捋亂發,末路之後被四處追殺躲藏的悲涼,眼看懦弱無能的弟弟一步步被永國府所掌控的無奈,以及不得不仰金人鼻息的屈辱,是他心中所裂開一張又一張的大網,每每思及,痛到無法呼吸,也惟有看一眼這小表妹,方能撫慰。

    齊家治國平天下,入書院拜到孔夫子門下時所立的志向,彼時不過一言爾,到了如今,他才知道蕩平天下的意義。從這逆境中掙扎著爬起來,奪回屬於自己的王座,蕩平天下一統六國,以回報她蒙難不棄,於千里路上撿回他一條命的恩情,才是他此生最大的意義。

    「如玉……」趙盪輕輕喚了一聲,她於夢中囈哼著一聲回應,輕輕抽回了手。

    趙盪又握過她的手,再喚一聲:「如玉!」

    趁著她漸漸放鬆了懈備,他想說句感謝的話,那話還未出口,便聽外面凌亂一陣腳步之聲,接著小烏蘇破門滾入,連哭帶喊叫道:「王爺,王爺,花剌人殺來了!」

    如玉和趙盪幾乎同時翻身而起。這回挑簾而入的,恰是張君。

    第106章 天之神女

    他劍尖猶還滴著未凝的熱血, 眼看得一張榻上二人同躺,一張俊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刷一聲寒劍利響便指到了趙盪脖子上, 咬牙道:「先生,奪學生之妻, 為老不尊, 為師無德這兩個詞,我是不是該貼到你腦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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