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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趙如玉?」張震重複了幾遍,喃喃自語道:「她叫我大哥,她知道我是誰!」

    齊森一個眼色,十幾個紅了眼的護衛們齊齊揮劍發動攻擊,要將張震也逼到崖下去。張震靜止於馬上,烏青面具下的臉不知是個什麼神色,忽而自馬上躍起,於馬鞍上點腳,凌空一個筋斗踢飛一名護衛,奪馬勒韁,轉身便策馬而去。

    *

    一個時辰後,天色漸亮,身穿胡服頭戴氈帽的花剌兵縱隊趕來,才看清這整片地形。

    這是一片荒塬,崖雖懸,卻並不高。下面亦是虛蓬蓬的黃土,不到兩丈的高度,有馬墊底的話,人摔下去並不會致死。

    張君一臉如喪考妣的晦氣,自塬上躍下,提了火把一路疾視,到一處滲著暗黑色殘血跡的地方,先看過地形,順著那腳印一路往前追了約有半里路,張震策馬趕了上來,於馬上喝道:「欽澤,我委實不知那女子是如玉。」

    張君穿著黑勁衣,兩條飛毛腿比張震的馬還快,循著昨夜趙盪等人留下的腳步進了一處村莊。沿著潮濕的腳印,於黎明天色中行至一戶人家外,張君打著手飾叫身後那些花剌兵齊齊止步,躍影無聲,於院牆走到屋頂,腳踩到瓦片上,連狗都不曾驚動。

    檢視過幾處屋子,他忽而見一處屋檐下扔著許多染血的棉布,隨即撥劍便自窗中躍了進去。

    「昨夜來此的人了?」張君劍逼上那睡在床上精著上身的年青男子,低聲問道。

    炕上不止有男子,還有他的娘子並兩個圓乎乎光屁股的胖小子,正於熱炕上睡的憨沉,聽了張君的問齊齊醒來,連大帶小三母子齊齊出聲嚎哭。那娘子哭道:「官家,他們不過扎了個傷口便走,我們委實不知他們去了何處。您饒了我們唄!」

    張君收了劍,踢門出屋,出了院子於烏青穹頂之下所罩的小村子裡疾速亂走著,惹得處處狗叫雞鳴,張震一匹高頭大馬始終隨於他身後,出村約莫半里路便是黃河岸邊,濁浪濤天的大河之上,隱約可見趙盪一行人連人帶馬都渡到了河對面。

    如玉還是前日一早那件月華錦衣,顯然也在回頭看這一處,隔著淘天的風浪,張君回頭吼問道:「船了?船在何處?」

    幾個花剌兵士上前,在張震面前嘰哩哇啦說了一通。張震下馬,拍了拍張君肩膀道:「欽澤,趙盪知我在追他,毀了這村子裡所有的漁船,他們已往十里外去找船了。趙宣新登位,朝堂不穩,你必須得先回京去。

    至於如玉,我讓我手下的將士們替你去追,務必給你追回來。」

    張君一把摔開張震的手,見他唇角仍還是一股蠻不在乎的笑意,氣的於河邊烈烈狂風中吼道:「我不在乎誰坐江山,誰生誰死,唯有如玉,那是我的,她是我的!」

    她就站在河對岸,離眾有些遠,獨自一人站著,顯然也在看她。他兩隻眼圈泛著紅,在河邊不停疾走著,恨不能插翅而飛。

    前天晚上倆人鬧的那些彆扭,到如今還未化解。張君憶及自己由著性子搬弄一夜,完事之後她裹著被子蜷往榻側依壁而睡時那孤伶伶的姿態,憶及她於燈下捧著酒盅時那落落寡歡的神情,塊壘填胸,無處渲泄。

    她本就決意要走,他強留都留不住,有這樣的機會,她怎麼可能還會回來。

    張君想喊,當著一眾花剌兵的面又喊不出來。眼睜睜看著她朝自己揮著手,那意思再明白不過,她叫他不要再追,叫他走。

    齊森走了過去,披了一襲黑色的披風給她,她轉身,就那麼頭也不回的走了。

    只待花剌兵快馬自別的村子找來渡船,張君跳上船,站在船頭,濤天濁浪之中,孤舟獨影,往黃河對岸而去。

    日光下,張震臉上那烏青色的面具閃著金屬質的寒光,他吩咐屬下道:「跟上去,若趙盪未死,務必要手刃趙盪,至於趙如玉,那可是亡國大遼的公主,一定要毫髮無傷送到本帥手中。」

    *

    就在方才,黃河渡口的另一邊。齊森與幾個護衛將失血昏迷的趙盪綁到了馬上。如玉握著趙盪一隻手,便聽齊森說道:「公主,為防花剌兵追來,屬下要將這些渡船全部流於河中叫水沖走,若你想回去,屬下便留一隻船,叫一名船夫渡你過岸,如何?」

    這一路上,她一直是叫趙盪劫持的,如今趙盪昏迷,一隻手仍還緊攥著她的手。

    遠遠可以看到河對岸張君來來回回的暴走,大浪淘天,如玉掙開趙盪的手,往對面揮了揮手,轉身接過齊森手中的披風披到肩上,抬眉一笑道:「我不回去了,咱們走吧。」

    走了十多里路,齊森才找來一輛馬車,將昏迷的趙盪挪到了馬車上。

    隔著車簾,齊森遞了水囊進來,待如玉喝完了又接過去,揚天長飲一口,看著鬱鬱寡歡的如玉,勸道:「既作了決定,就開心起來。」

    如玉一想也是一笑,將趙盪的頭枕到自己大腿上,替他翻了翻身,大約扯痛了傷口,昏迷中的趙盪不停的低嚎著,蜷在她懷中像個孩子一樣。

    他是懷著半數異族血統的皇長子,母早喪,在暗涌詭波四伏的宮廷中堅難的成長起來,永遠都是一張偽飾過的臉,惟到了昏迷之中,才顯出無助與憔悴來。

    她有一腔滿滿的母性,當初給過張君,如今轉頭又可憐這奔波於末路亡途中的表哥,不忍將他棄之於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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