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頁

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英雄陌路,困獸之爭,趙盪雖於永國府不利,可至少能算得光明磊落的敵人,而趙鈺不過一介魯夫,趙宣更是個賣身求榮的小人。

    如玉道:「您錯了。您之所以敗,是敗在不肯出兵往南部諸州平亂,須知徜若你不是執意糾結於京城,必得要守在帝側待他天年,而是自請出兵,往南部諸州平匪亂,慢說皇帝不會大行,便是他於您行軍途中大行,您揮軍北上,拔亂反正,要比現在容易得多。」

    趙盪漸漸止了步,瓊英輕落,落於他灑著月光的肩頭。他道:「這才是孤敗的真正原因?」

    如玉道:「是!」

    趙盪又往前走著,過得良久,說道:「孤在東宮有一耳目,於姜氏面前為婢。她曾言,姜氏那小婦常常笑孤,說孤萬不能成事,概因身邊無一賢婦相伴。

    孤輕屑其為人,以為其不過是自增身價爾。今日聽你一言,方知自己大錯特錯。身旁無賢婦,敗家之兆。只你如今到了孤的身邊,東山再起,孤還來得及。」

    如玉是叫他半路打劫來的,聽他將自己與賢婦扯到了一處,又深悔自己方才言語太過貼心,叫他誤認為自己有心歸屬,又不忍於這落難路上再激言刺他,遂也只是埋頭默默的走著,走得片刻,托口睏倦而辭,仍回到那張夫人所安排的臥室去歇息了。

    *

    張登親自坐鎮西京大營,手下皆是多年的老將士們,彼此對飲,黃杞與白勇等廂指揮使,描述起張君赤手空拳進帳,如何手刃統兵齊楚,如何鎮住一營六十位指揮使,講到眉飛色舞處,拍案大笑,連連大讚虎父無犬子。

    酒到中途,張召進得帳來耳報,張登聽到一半隨即變了臉:「那狼啃兒還未退兵?」

    張召道:「非但未退,聽聞今夜就要下京兆府,過襄州,到江陵府助朝廷平定民亂。」

    張登拍了桌子道:「豈不荒唐,是誰允許他們不必撤兵,繼續前進的?」

    張召道:「聽聞是二少爺在皇上面前諫的言。」

    若說原來對於張君的不喜,只是因為他不夠乖,不夠聽話,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孩子的話。如今張登對於兒子的厭惡,便攙雜著同朝為官,而他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嫉妒,只是父子之間,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竟會對兒子生了嫉妒之心,好容易揪著了張君的短處,拍案便罵:「他一個只會畫地圖的小翰林,懂得什麼軍事謀略,花剌兵入我大曆也就罷了,是為勤王之計。如今大位已定,本帥三番五次快馬傳令要求他們撤兵還來不及,張君憑什麼讓他們直接深入腹地,屆時裡應外合反起來,這大曆江山豈不都要亡了?」

    「父親!」他話音一落,張君便掀帳子走了進來。

    張登見兒子兩肩風塵,喝道:「昨日我到營中你便跑,到底跑那兒去了?如玉何在,老三何在?」

    張君平息片刻,抬眉問張登:「西京府尹張永可曾派人來過?」

    張登未及答言,張召回道:「來過,說渭水沿岸有一股自南來的水匪流竄,請求調兵平匪!」

    看來果真趙盪去了西京府,張永不知營中掌權者是誰,所以來探過消息。

    張君聽完撥腿便跑。張登追出帳去,眼睜睜看著天生兩條飛毛腿的兒子解了一匹戰馬,飛馳而去。

    *

    西京府中。如玉挨及床板約不過一兩個時辰,便叫那張夫人自被窩裡扶了起來,折騰著梳洗過,三更月明星稀的鴉叫聲中,又上了馬,趙盪一路沿河東路疾馳,恰是當初趙鈺要往雲內州接任統兵時,曾走過的那條路。

    如玉忍不住再次提醒:「王爺,您能確定沈歸必定會向著您嗎?否則的話,咱們如此一路自河東路北上,宮裡但凡查覺,必定會派人來追您的。」

    趙盪馬不停鞭,路過一株高槐時驚走鴉雀陣陣。半夜寒氣透心的涼,唯懷中的如玉散發著溫暖而又柔靡的桂樹幽香。他忽然呵呵而笑:「你什麼時候竟擔心起孤的前途來了?」

    如玉道:「我只是不忍你白勞一場,於其空跑一趟,不如另尋合適的去處。畢竟江山已定,萬難更改的。」

    終歸英雄沒路,過得良久,趙盪一聲輕笑:「黃天厚土何處不埋人,有你陪著,便是空跑一趟又如何?」

    一路上,齊森一直在不停匯報沿途的消息,趙盪不避諱於如玉,如玉便也知道張君自出西京,仍還緊追著趙盪一路不曾放鬆。

    從京東路一條大路直上便是雲內州,經過汾州、太原府諸地時,自有從西京跟隨而來的地方官員前去通報,在汾州便有府尹接待午飯。用罷午飯再走得百里路程,便到了太原府。離太原府至少還有十里路程,便見路邊遠遠站著地方府尹,這府尹帶著一群下屬官員,各各兒捧著黃白之物,兼或乾糧點心,綾羅綢緞等物,遠遠見趙盪來了,笑的嘴巴都合不攏。

    「下官聽聞王爺過境,略備薄禮前來送行,但不知王爺是要往何處去?」這官員表明了只是送行而非接引,顯然是怕趙盪要入太原府。

    趙盪懷中還坐擁著如玉,提鞭在那一隻只盤子裡挑撥了一遍,冷嗤一聲笑:「孤貴為皇子,雖說這些年來以惜儉為命,從不曾奢靡無度過,但這點家底仍還是有的,送行不必,水也不討,自去吧!」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