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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男人有更遼闊的疆域與戰場,而周昭才生下孩子便聽聞丈夫戰死沙場的噩耗,原來至少如玉覺得她還能熬到張震再度歸來,此番再聽他又尚了公主,就算將來果真大業得定,能夠坐到那萬人之上的高位上去,周昭也不可能爭過公主,坐上一國之母的位置,那她的苦守還有何意義?
張君此時請她們周府的伯母們過來說嫁,其實反而是為了她好。
如玉縮窩於張君懷中,再看他這個人,自她嫁過來,尊敬她,給她自由,無論房裡房外,沒有多看過別的女人那怕一眼。
她嘆了一息道:「若你想要,咱們再試一回?」
張君翻身坐了起來,一把將如玉拉起,替她理了理頭髮,一笑道:「皇上隨時會醒,我得去慎德堂了,你好好歇著,仙姑難求,大約是我的誠心還不夠的緣故。」
如玉急匆匆的挽住他的手道:「這件事兒你不必管了,你自往宮裡去,說服父親的事情由我來就好。」
兒子們瞞著老父親要干一件改天換地的大事,老父親忙著應付小嬌妻而茫然不知,如玉為已打算,也得讓張登把國門放開,放花剌兵入歷,輔太子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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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人時並不多掌燈,見張登進了院子才將四處的燈點起來。
頭一回孤身一人進兒媳婦的院子,張登莫名有些侷促:「論理,這個時辰了,我不該進兒媳婦的院子。但不知你是要說什麼?。」
如玉斂了一禮道:「因欽澤說皇上眼看大行,媳婦想問問父親的打算。」
張登站了起來,走到門上看了一圈,見竹外軒一個婆子兩個丫頭都十分乖巧的退在大門上那門房中,雖能瞧得見這屋子以及屋子裡的兩個人,卻絕對聽不到他說話,遂低聲說道:「如今誰也不知道最後究竟會是趙宣還是趙盪登位,西京與開封兩座大營皆在趙盪執掌之中,他拼著南部諸州民亂四起也不肯平亂,恰就是要用這兩座大營來助自己登位。
你是我的兒媳婦,如今永國府之中,也是趙盪唯一所圖。欽澤性孤指望不得,你收拾些細軟,若果真到時候趙盪登極,我送你們出城,尋個地方躲起來,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顯然,做為一個敬忠職守的老將,就算兒子辱了他最疼愛的新婦,就算姜璃珠一次次誘惑相逼,張登依然不肯放開國門叫花剌兵入歷,非但如此,還做好了趙盪登極之後,拼儘自己一身之力,送她和張君出京的打算。
「你母親活著時與我慪氣,生生耽誤了三個兒子。我負欽澤最多,也虧欠他最多。如今能給他的補償也只有這個,你收好細軟,夜裡睡警醒些。」張登說罷,轉身欲走。
如玉上前一步道:「父親,您有四十年馬鞍從軍的經驗,若果真唯有花剌兵可阻趙盪登極,為何您不試一試了?」
張登隨即皺眉:「如玉,這是男人們的事情,你一個婦道人家,管好自己即可。」
如玉又趕上兩步道:「打仗是您的專長,那十萬花剌兵,怎樣放進來的,您就可以怎樣將他們打出去,到那時,太子就算登極,還不得不仰仗於您。而您又是功臣,又還能保得咱們永國一府,至於放花剌兵入歷一事,也是太子的主張,誰人又能怪到您身上?」
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說的大約就是他了。娶得個心不愛自己的小嬌妻回來,張登也知事情並沒有姜璃珠說的那樣簡單,也許她愛張君而不得才轉而要嫁給他。但那又如何,引狼入室的是太子趙宣,到時候花剌人不肯走要鬧內亂,平定戰亂恰是他的所長。
姜璃珠不過小丫頭而已,待他功高攝主,就算她心中無他,不也得虛以尾蛇,繼續溫柔下去?
一步一步,雄才濤略的帝王和多少戰死沙場的武將們砌築起來的,這個看似堅不可摧的帝國正在一步步瓦解,每個人都從那道無形的長城上拿走了一塊磚,可論究起來,也沒有誰的罪過比誰更大。
他也不過為求自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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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得半個多時辰,及待東宮信使飛馬而出,張君於宮中也知道了訊息。
歸元帝不過醒了片刻,隨即又昏睡了過去,皇子與諸大臣們不敢再走,皆於殿外跪守。
直到次日清晨,歸元帝才再度醒來。他於夢中不知神遊何趣,與妤妃所說過的話,比在一起五年總共說過的還要多。醒時榻邊唯有端妃握著他的手,歸元帝回握了握道:「把老大叫進來,朕要與他說會兒話。」
端妃一個眼色,未幾,趙盪一身寒露進了殿,在榻外不遠處行過大禮,靜跪著。
歸元帝示意餘人皆退下,示意趙盪扶自己坐起來,仰靠在軟枕上,口中還是沉睡了一夜的穢氣。他道:「朕少年即位,你母親,是朕第一個女人。直到有你之後,為平臣工口舌,朕才成大婚之禮。朕確實有過承諾,要傳位於你,或者因此,你便生了不該生的心。」
趙盪三十歲的人了,哭的像個孩子一樣,搖頭道:「父皇,太子早立,兒臣委實沒有那份心思,還請父皇明查。」
沒有?
卻任憑南部諸州大亂而不肯發兵一絲一毫去憑,立等老子升天。
身生為父母,無論兒女長成怎樣,無論他們犯了什麼樣的錯,總是要以檢討自己為重。歸元帝又道:「昨夜於這榻上,朕思前想後,想了許多。或者是朕有些地方失了檢點,叫你以為朕在暗示你,朕有改儲之意?」